鄒嫻靜靜地咀嚼牟允中話裡的意思,他那麼小心翼翼、深怕被她拒絕的態度,像在跟她暗示什麼似地?
莫非他是打算再次和范姜雲攤牌?
莫非自己與牟允中之間曖昧不明的關係真被牟定中一語道破了?
如果范姜雲沒辦法接受事實,再次想不開的話怎麼辦?
還有,自己的情況是否又好過范姜雲了?
如果牟允中轉回頭發現她其實不比范姜雲好到哪裡去的話,又怎麼辦?
一個假設接著一個閃進鄒嫻的思緒裡,成串的問題便在她胸際堆成了一座小山,壓得她心口好悶。
儘管如此,鄒嫻畢竟是個平凡女孩,她雖善良,但也有私心;她雖悲天憫人,但也難免會嫉妒情敵。這時候,「愛不是佔有」這句老掉牙的鬼話早已被她否認得一乾二淨了。
因此,她對牟允中點下了頭。「好,我等你電話。」
原本一臉肅穆的牟允中豁然開朗起來,他那緊抿的寬唇頓時咧出一記憨笑,接著如釋重負地說:「太好了!」
這時,她的公車正巧也來了。
牟允中見狀,趕忙將自己的機車稍微往後挪了數步,吱嘎的後車門便在兩人之間旋地彈開,這讓鄒嫻沒有藉口再多逗留一秒,只能趨前而上了。
上了車的鄒嫻倚門而立,兩眼貼向玻璃窗,俯視窗外的牟允中跟著公車並馳。突然,他豎起大拇指對她做了一個保證的手勢,然後便慢下了車速,任鄒嫻隨著公車漸漸遠去。
一路上,鄒嫻懷抱滿腔喜悅,回到家裡已近七點。匆匆吃完飯後,她快速地洗了澡,陪著奶奶看完新聞報導及連續劇後,又頓覺無事可做。
回房間看書嘛,簡直是騙自己;和妹妹、弟弟玩跳棋,又老是下到別人的子;每當電話鈴響,她一定跑第一,結果是期望愈多,失望愈大。總而言之,她的心懸浮在半空中,七上八下根本定不下。
最後,是父親鄒雋易一句話提醒了她。「小嫻,今天累了一整天,要不要提早上樓歇著?」
鄒嫻馬上鬆開撐著下巴的手,挺胸打起精神對目光炯炯的父親說:「不!我還不睏,我想繼續看電視。」
鄒雋易睨出異狀,沒對女兒做任何表示,只是回頭丟給老婆一個奇怪的表情。童玄羚輕晃了一下頭,要他別問太多。
當其他人陸續回房休息時,鄒嫻著實大喘口氣,輕鬆地癱坐在沙發椅上。不過,她還是堅持守在電話旁,望著電視螢幕上的影像發呆。
鄒嫻知道牟允中還沒回到家,所以告訴自己再多等一個小時。
結果等到十二點時,電話仍靜悄悄地。於是她開始神經質地檢查線路,懷疑是否有接觸不良的情況,這時等得有些不耐煩的鄒嫻再也按捺不住衝動,拿起話筒直接撥到牟家去。
只是當鄒嫻一聽出接電話的人是牟定中時,她又毫不遲疑地掛上話筒。
現在,她呆坐在沙發上,不知如何是好,直覺一定是發生了很糟很糟的事了。
莫非范姜雲不願妥協,又鬧起自殺了?
莫非牟允中在路上翻車了?
莫非他們還是決定在一起?
就算情況走到這步田地,牟允中照理也該打個電話知會她一聲才是,但事前他有說過若超過十一點的話,就不吵她的。
諸多假設讓鄒嫻緊張得啃起指甲,她想哭,又找不到哭的理由,想生牟允中的氣,又發現他沒做錯什麼事,怪來怪去,都是她自己找來的麻煩。
最後鄒嫻強迫自己上樓,奈何摸黑躺上自己的床又不得好睡,她或躺或臥、或坐或立,這種牽腸掛肚的難受感覺是鄒嫻生平頭一遭遇上。
戀愛真不好!單戀的感覺更傷神傷身。
好不容易,鄒嫻在體力不支的情況下睡著了。臨睡前,她還告訴自己,再也不要這麼笨了!
◎◎◎
翌日,對鄒嫻來說是最難熬的一日。
她在朝會時昏倒了!她像一隻四肢被縛、等待祭獻的小豬仔一般,被同學與老師扛進保健室休息。由於她面色蒼白、眼袋黑腫,血壓低於正常指數,當場被護士強制扣留於病床上。
干時不太蹺課的鄒嫻能在病裡偷閒,心裡也滿甘願的,只是這種甘願的程度在范姜雲出現在她床邊時,疾速降到最低點。
「怎麼樣?頭還會暈嗎?」范姜雲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說了些客套話,「你該多做些運動的,看是打球或慢跑都好。」
眼前的女孩是來者不善,所以鄒嫻悶聲不響地盯著對方瞧,她邊瞧邊想,揣度牟允中和范姜雲之間的發展。因為范姜雲化了點淡妝,紅潤的面頰讓她有來神采奕奕、信心十足;反觀鄒嫻,憔悴的神色令她在氣勢上就矮了一大截,不戰而逃的蠢念往她腦裡大肆作祟,自然不敢貿然去碰那個禁忌的話題。
范姜雲見她毫無應話的意圖,也就不客氣的說:「像我,平時體力不錯,所以就算失眠,熬個一夜也不會體力透支。」
鄒嫻聞言一愣,不解地瞟了范姜雲一眼。四眼接觸之下,毋需言語的憑藉,鄒嫻已感受到對方眼裡傳射出來的敵意了。
「你來有什麼事?」鄒嫻問。
范姜雲臉上浮現一股同情。「我來告訴你結果啊!昨夜你想必久等了一夜吧!我說牟允中也真是粗心,如果及早告訴我他跟你有約的話,我一定會提醒他掛個電話給你的,偏偏他拖到凌晨兩點才想起這檔事來。」
「是嗎?」鄒嫻暗自慶幸她的臉色已夠蒼白,再難看也不過如此。「那麼我寧願聽他親口跟我說。」
「聽他說什麼?推托之辭嗎?別傻了,男生都是三心二意的,先愛上了一朵花,喜歡就佔為己有,以後看上另一朵,則可以把以前說過的話撇得一乾二淨,甚至否決昔日的交情。哼,也唯有喜新厭舊的人才敢把這種話說出口。」
鄒嫻想出言反駁,但她實在沒辦法為牟允中辯白。「你會這樣說,我想是因為你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