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覺得把鄒嫻交給你是個錯誤。」
「是嗎?我也突然覺得把為盼交給你是個不智之舉。」牟允中慢條斯理地回敬一句,然後勸道:「唉,每個人都有弱點嘛!你幫我這次忙,下次輪我為你作嫁,這種善事是發乎情、止乎理,你何必苦苦逼我逼你日行一善呢!」
「誰先逼誰了?牟允中,你少跟我瞎掰古文,講這些有的沒有的!你現在人在哪?
我要上哪找你?」
「愚人巷餐廳。」
「什麼人上什麼店,挺適合你的。」鄒懷魯沒好氣地反唇相稽。
「謝啦!彼此,彼此!喔,對了,順便提醒你一聲,你上次腳毛沒刮乾淨,看起來有點像毛沒脫淨的白斬妖雞。」
「還有呢?」他的音調微微上揚。
「假髮就用那頂法拉式的好了。記得穿高領的線衫遮亞當的蘋果(喉結)。別穿短袖的衣服,那樣粗線條的手臂,連神經錯亂的呆子都瞞不過的。還有,請千萬千萬『要』穿迷你裙,那是你全身上下較具說服力的地方。」
「還有呢?」鄒懷魯的聲音已經開始走調了。
「張雷已上路去接你了,幾分鐘後就該到了。」
「你這……混球!」鄒懷魯氣急敗壞地咒了一句,就摔上電話。會有這種親戚,算他錯翻眼皮、倒八輩子楣。
他看了一下手錶,定下心來。首先,他把熟睡的為盼抱回她的房間,儘管他捨不得走,卻得認命地安慰自己:鄒懷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再不走也是自找麻煩,跟自己的七情六慾過不去。
再來,馬上踅回自己的房裡,從床底下撈出一隻皮箱,這皮箱像是魔術師的法寶盒,裝了不少女人用的東西,他將假髮、假指甲、假睫毛、各式化妝品、胸衣、定做的迷你裙洋裝、低跟女鞋一一拿出來,開始打扮。
他花了整整三十分鐘,待一切就緒,確定室內的大燈皆熄,便打開大門。
一分鐘後,只見一名身材高秀的妙齡女郎出現在這棟大廈門口,悄悄地步入一輛轎車。
從車外只能模糊地看到女郎低聲對司機說話,司機馬上斂起笑意,端正容顏,必恭必敬地啟動引擎。女郎若有所思地坐在後座,抬頭瞄了一下七樓亮著燈的窗口,長歎了一聲。
※※※
當車子停靠在愚人巷餐廳門前時,鄒懷魯「優雅地」踏出了香車,步履輕盈地踩上了矮矮的五級台階,才剛要伸出戴著黑絲手套的玉指開門時,一位體貼女性的男士好心的代勞了。「她」理所當然噤聲拋給對方一個迷人的勾魂眼,以聊表謝意。
但鄒懷魯心底很想做的事是破口大罵:不長眼珠的人渣!我鄒懷魯沒手嗎?要你多此一舉,亂獻慇勤,不是東西的混帳東西!
當他雙手抄提著皮包,雙膝微並地站在入口處,放眼梭巡人聲鼎沸的暗室,急著找牟允中的身影的當兒,他艷麗迷人的丰姿也吸引了不少「豺狼虎豹」的注意力。
當然,從遠處觀望時,鄒懷魯男扮女裝的俊俏臉龐、高大卻玲瓏有致的身段,很難不教人怦然心跳,尤其他那一雙套著黑絲襪的長腿,比女人還要饒富女人味。
終於,他瞄到牟允中正坐在吧檯一隅跟他招手。他也只好輕輕搖晃著手,專心地拿出職業模特兒走台步的架式,從門這頭飄到對角那頭去。每走一步,他就在心底暗罵一句。
「喲!親愛的!你來晚了,教人等得發慌。」牟允中親切地執起他的手,請服務生為他們帶位。
坐定位後,鄒懷魯一手托著香腮,一手玩著耳垂上的金飾,小聲地說道:「人呢?」
牟允中傾過頭來輕噥道:「在東北東四十五度角的那一桌。很驢的,還拿了照相機,你最好護著臉。」彷彿不夠親密,他又靠過去,臉微露出調侃的笑,在鄒懷魯的耳畔念道:「說句良心話,如果你能不開口的話,我會很感激的。順便一提,你什麼時候用起COCO了?」
鄒懷魯征了一下,不記得自己有噴香水,隨即想到這味道是從為盼身上沾過來的。
於是馬上拿狠厲的目光瞪了牟允中一眼,警告他說:「別再開你妹的玩笑,小心我翻臉。」
牟允中機靈地安撫道:「我就知道把妹妹交給你這老古板是對的。這筆價算我欠你的。」
「打算何時還?」
「父債子還,兄債妹還,我已經開始在長償債了。」
白搭!鄒懷魯根本不奢求他還債,只不過經過這次經驗後,對牟允中原本抱持的完美好好大哥形象已消弭殆盡,並認清一點──原來文質彬彬的牟允中也是挺三八的。
他們裝模作樣的輕聲細語著,鄒懷魯則是見有閃光就下意識地側過臉去。直熬過半個小時後,牟允中才決定要收工。
正當鄒懷魯從位子上站起來,轉身要離開時,驚鴻一瞥地瞧到正開門而入的白衣女郎,這教他不禁倒吃一驚,接著厲眼閃了一下,又看到白衣女郎身後穿著牛仔套裝的姑娘時,整副有待收驚的骨架全軟了下來。他不假思索地轉過身,跌坐回原位,迅速從提袋中掏出太陽眼鏡戴上,還細聲地喚著牟允中,「喂,瞧是誰來了!」
牟允中會意地朝門邊看了一下,也倒抽一口氣。「老天!是鄒嫻和為盼,她們怎麼找來的?」
「你問我,我找誰問?八成是你老婆主動找為盼的。要命,這下東窗事發被她們當場揭穿的話,你倒好,講幾句話就可以賴過;至於我,可就百口莫辯。」
「這裡光線幽暗,也許她們不會發現也說不定,我們賭一賭運氣看看。反正屆時我把場面弄得僵一點,拉著鄒嫻和為盼就走,你再離開。」
「簡直是烏龍連篇!我認為還是現在從後門溜走比較好。」
「太遲了!」牟允中才剛說完這句話,鄒懷魯就聽到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節節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