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在生雁妤的氣嗎?」縮著脖子,她有些自責地問。
輕搖蟯首,杜映淳步履平靜地踱到半掩的窗台花幾前,垂下的眼睫裡像在思索著什麼。
「小姐?」
「雁妤,你想我們還要繼續走嗎?」
「——為什麼不?」她吃了一驚。「我們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裡,您應該很慶幸才是呀。」
「慶幸什麼?慶幸咱們沒被帶回去,抑或慶幸他沒有親自來抓我回去?」她語帶自嘲的哀絕一笑。
「小姐,」雁妤的兩道柳眉輕攏,神情肅然而嚴謹。「既然你和少堡主有緣無分,就別再去想他了吧。」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狠下心來棄我於不顧?我一直以為他對那女人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不會持久的,我終究還是他的最愛。」揚起蒼白的容顏,杜映淳的唇邊出現一抹苦澀得令人心痛的笑。「沒想到,他隨隨便便派幾個人就想強押我回去,我竟比個貨物牲畜還不如!在他心中,我半點份量也沒有,我的出走,他其實無關痛癢。」
想到少堡主的負心與無情,再想到小姐所受的種種折磨,盧雁妤不由得怒上心頭,一把不平之火又燒了起來。
「我也從不知道少堡主會是這種人,早知如此,夫人根本不會將你托付給龍老太爺。反正,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少堡主不對,他不該見一個愛一個,不該瞎了眼去愛那個臭丫頭!」
「雁妤,」她蹙著蛾眉偏過臉來望她。「別把怒氣牽連到那女子身上,她是無辜的,何況她平白無故被擄進堡裡,現下家裡人肯定著急得很。」
「那是她活該,誰叫她長得那副德性,我一看就不喜歡!」一心護著自家小姐的盧雁妤,意氣用事的嚷著。
「長那副德性?」杜映淳哀歎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因為她長得太美太美了,是不是?任何女人見了她,都要自歎弗如。」
「空有美貌是沒用的,就憑她那惹人嫌惡的古怪性情,我相信少堡主很快就會對她厭煩的。」她斬釘截鐵地說著。
「……是嗎?」
「小姐,我們不要再提這種惱人的事,等咱們進了杭州城找著鄧大叔,我們就和龍吟堡毫無關係了。」
她只是神色落寞地撫著桌沿一角。「嗯。」
「還有,等明天遇著了那兩位恩人,我們該怎麼說?」
杜映淳慢慢將視線移向她,雪白面容波瀾不驚。「明天……我們不會再遇著他們的。」溫和的聲音裡有著肯定的語氣。
「為什麼?」
「因為我們天未亮便會離開這兒。」
盧雁妤愣了愣,隨即領悟出她的意思,於是很快地大力點頭表示贊同。
「是,雁妤明白了。」
卻見杜映淳眼底的憂鬱埋得更深了。她面無表情的落坐在一張椅凳上,任憑時間流逝,也沒有稍稍減去她身上散發的淒涼氣息。
盧雁妤看了著實心痛。小姐在離開龍吟堡後竟變得如此憔悴與消沉,奈何她一點忙也幫不上,畢竟感情的事,從來就不是旁人可以插手管得了的。
現在只希望能夠順利在杭州城找到鄺大叔了。這樣的話,或許小姐心裡的傷可以得到小小的撫慰。
嶄新的一天來臨。
沒有賴床,作了一夜好夢的秋漾影愉快地起了床,簡單梳洗更衣後踱步離開房間。許是舒服睡了一晚的緣故,走起路來蹦蹦跳跳,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走沒兩步迎面遇上剛要出房門的路寒袖,她精神奕奕的朝他肩頭拍了一下,笑意甜甜的打著招呼。
「早呀!」
「早……早……」精神不濟的路寒袖則腫著眼袋向她道早。
「怎麼了?你怎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別說了,倒霉事一堆。」他揮揮手,一副不想提的煩躁樣。
「說嘛說嘛,發生了什麼事來著?」
「我不想講可不可以?」真受不了一大早就瞧見她過度燦爛的笑容,和他低落的情緒相比實在太過諷刺。
「為什麼不想講?難道你有什麼難言之隱?」秋漾影用一雙大眼上下瞧著他,想看出他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
咬著牙,路寒袖的拳頭已握了起來。「反正就是被一堆跳蚤叮了整晚,都快癢死了!」
「跳蚤?」她一副瞠目錯愕狀。「你那間房裡有這玩意兒呀?」
「怎麼會沒有?我無論到哪兒睡覺都會碰上這該死的蟲子!」
「是不是……?」不懷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溜呀溜的。
「你這是什麼眼神?」他戒慎的一退。
「你是不是很久沒洗澡了,所以……」
「去你的!我可是很愛乾淨的,最起碼三五天洗一次。」
「嗯嗯,那差不多啊,我搞不懂為什麼跳蚤特別愛找你麻煩,我昨晚可是一覺到天亮呢。」瞇著眼,她露出好滿足、好幸福的笑臉。
「總而言之,我覺得這天地萬物都和我有仇,就不要再說了!」路寒袖轉身朝另一間客房走去。「喔,我想也是。」
路寒袖伸手正要敲門,門卻突然開了,門裡門外的雙方同時一愣。路寒袖舉在空中的手也沒收回,卻聽裡頭的人率先開了口。
「呃……敢情兩位客官要找昨晚住這兒的兩位姑娘?」發話的是這家客棧的打掃小廝。
路寒袖怔忡地朝裡頭望去,發覺房內已人去樓空。
「她們人呢?」秋漾影緊張忙問。
「她們很早就走了,大概是天還沒亮的時候。至於去了哪,我也不清楚。」小廝不敢怠慢地回答。「怎麼會?」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們竟然不告而別,這……這未免太不近情理了!」「看吧!」他狠狠瞪向她。「我就說不應該輕易放過她們的。」
「怪我?我哪知道她們會說走就走嘛!」她懊惱地敲敲腦袋,無辜地垮下臉蛋。
「她們天還沒亮就走人,現下要追也沒得追。」路寒袖悶悶不樂地板起臉。「早知道這樣,昨晚應該把事情問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