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襟危坐,聽他對著一輛無生命的車子放狠話。要不是顧忌他一臉鐵黑,氣得七竅生煙的蠻狠模樣,她有可能會為這荒謬的一幕爆笑出來。很奇怪,這段話兒突然讓她想起恆宇集團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CEO。
安安忍著笑,佯作同情地又問了一次,「你確定……還好吧7」「不好!快病入膏肓了。」常棣華這回把車鑰匙連扭了三回,順口奉送給車子一個雷霆萬鈞的三字經,「你欠操!」
說也奇怪,也許名車真是怕吃苦,給他這麼一威脅,乾咳兩聲後,引擎轟隆隆地響徹整條喧嚷的小巷,他把握這次機會,將車駛過泊著一層亮彩食用油漬的道路,往水灑灑的前方飆去。
安安的身子被慣性往後拋彈到椅背上,失聲地嚷,「喂!開慢一點兒,晚上天雨路滑,你這樣超速駕駛,碰上警察不打緊,撞上人就糟了。」
「你繫上安全帶,管管自己比較好,」他將注意力集中於前方,提醒她,「以我目前的狀況,直接開進警察局裡對你比較有保障。」
她側頭,只瞄到他堅毅的輪廓,於是緣手調整後照鏡,希望從鏡裡尋出蛛絲馬跡。「你真想開進警察局,在那裡過夜嗎?」
常棣華不應聲,逞自將鏡子調到照不到她的角度才甘心。「除非情勢所逼。」
安安又把鏡子挪回一點,「犯不著這樣,不想看我就說一聲,我會躲得遠遠的。」
「在這輛窄小的青蛙車裡?小姐未免愛說笑了點!」他覷了她一眼,又把鏡子挪回他「爽」的角度。
安安伸手要扳回幾度。
兩人的手各僵在小鏡的兩端,他終於厲聲發出警告,「你真是要我將這輛青蛙車開上安全島納涼才甘心是吧?」
要是以前,她准為男人這種幼稚又逞能的行徑感到可笑,發生在常棣彥身上還說得過去,但在常棣華身上時,她則稱之為「超級圓滿的意外失控」!因為她一直以為他是個操控自如的鐵超人,抵得住任何形態的誘惑。
安安撩起半濕的兩截裙頭,斜挨近駕駛座,隔空向他軟綿綿地吹送話語,「既然不想撞車,那麼就請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願看我?」
常棣華雙唇緊閉,堅持不發一語。
她不動氣,轉身放過他,但只是暫時的五秒鐘。因為接下來她把常棣彥為她披上的皮夾克一脫後,開始隔著一層濕淋淋的衣服卸胸罩,遇水則縮的緊身自襯衫遂勁上胸口,讓她美麗優雅又誘人的酥胸原形畢露。
但安安似乎覺得既然身旁的常棣華已病入膏肓了,不下猛藥不足以讓他起死回生,於是加把勁地把沾在大腿上的裙子抖了抖,玉麗的長腿一交疊,從皮包取出化妝品,開始為自己抹起胭脂,嘴邊還輕哼著小曲——
「他們說……在山的那一邊……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他們說……她什麼都不愛……只等待……等待那花兒開……小女孩……『你』心為『我』開……」
安安順著路兒,把這首「他們說」唱了八回,青蛙跑車駛過關渡橋,馳入躺了一座赫赫有名的觀音山所在地八里鄉後,減速漫行地鑽進一幢三十來屠主建築物的地下停車場。
她知道這幢新大樓是淡水地區的黃金地標,依山傍水,濱臨淡海的那一面樓房,甚至能將淡水平原一覽無遺。
「這是哪?」安安拾著皮包問。
「不是警察局就是了。」常棣華一臉諷刺地開門牽她下車。
她衣衫巾」不整的模佯極度誘人,不少打他們身邊經過的男人會小懷好意地盯著她瞧,這讓她侷促不安起來。但是他絲毫沒有護衛她的清白的意圖,反而隔岸觀火似地將左手搭貼在她的臀部上,右手則非常童子軍地按住電梯操縱鍵,耐心等待住戶進人電梯。
安安微扭了兩下腰,希望能將他的手甩掉,沒想到看在兩位家庭主婦的眼裡,卻成了搔首弄姿的誘引畫面,當下將她歸類為不正經女子,寧願望著天花板,也不願意與她的眼神接觸。
到了十樓,家庭主婦們疾步跨出電梯後,一位中年男子才重重地咳了一聲,試著和常棣華寒暄。
「小常啊!好久沒見到你,事業一定又做得更大了。怎麼,錢賺累了,帶女朋友來縫卷一番,消磨週末啊!」嘴賤也就罷了,他色迷迷的眼還不安份地往安安的胸部瞄了過來,這讓她警覺地往常棣華的身後縮。
常棣華也很賊,明知她吃了眼前虧,偏不英雄救美,身子一挪,狀若平常地跟對方抬摃,「趙哥,你別損我了,我哪裡比得上您。」
「哪裡的話,你比較『行』啦,身邊帶的美眉身材好得沒話說,光是看看,骨頭就要酥掉一大戲,多少人嫉妒得要死。對了,我家開麻將派對,等一下把你的女伴帶下來玩玩,大家認識認識嘛。」趙哥還使了一個眼色。
常棣華理解的笑出來,意味深長地說:「看來嫂夫人又出國了,這回您讓她去哪裡遊山玩水了?」他四兩撥千斤,對他打出一張老婆牌,終止對方想「認識認識」
安安的企圖。
趙哥走後,電梯門旋即關上,兩人便僵在那裡,氣氛沉悶得令人不適。
直到常棣華領著安安走進他的寓所,身後門一關,她馬上沉溫著臉,指向門外,咄咄逼人地問:「認識認識!剛剛那個傢伙把我當成什麼了?」
常棣華繞過她,往沙發椅一坐,拱手支顎,深遂難解地看著她好半晌,不帶任何感情地問:「那麼先告訴我,你在棣園前守株待兔,又把我當成什麼了?」
「你說守株待兔是什麼意思?」安安被他問得無辜,眉心一攏,三秒後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那個不事生產的常家老二把她蹲在樹下躲雨的那一景,變相地說給常棣華聽。守株待兔!天,那聽起來就跟……粗街女郎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