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不敢關心你的一切,是因為知道自己還愛著你,只要稍一回頭,就沒有辦法再離開你了。」
「謝謝你這麼幫他說話,也讓我這個被拋棄的人好過一些,不過為時已晚。」
徐家凱看得出她心意已決,於是也不再強求。
對他這個沒談過半場戀愛的人而言,一段愛情的結束,就是情義的結束,是很難理解的事。
不過既然入伍在即,這些雜事也就不用再多想了吧。
開著一盞小燈,蘇子藜手拿一本深奧難懂的文學書翻看著。
已是深夜兩點,沒有睡意只好借此消磨時間,反正明兒個星期四正好排了休假,就算不睡也沒關係。
半小時過去,突然有人輕叩房門,讓她頗感怔詫。
「子藜,你還沒睡嗎?」不用說,這人是秦洛剛。
子藜猶豫一下,走下床去打開了門。
「嗯,你怎麼也還沒睡?」
秦洛剛的精神似乎也好得很,彷彿他也還沒上床睡覺。他抓著頭,臉上的表情難得忸怩不安。
「呃……你明天休假不是嗎?」
她自然而然的點頭。
「那麼,想不想一塊出去逛逛?」
「你明天不用去車廠嗎?」
「這幾天來了個新學徒幫忙,而且有峻恩在應該沒問題。」
確實,如果他們倆已經是情侶,一塊出去散心約會是正常的,但,子藜卻從未想過他會為了她特地休平常的日子陪她。
「這樣好嗎?峻恩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
「沒問題的,就像是他和雨安去度蜜月時,我一個人都撐過來了,所以不用擔心,他也不是第一天當家。」
子藜還是不習慣他深邃的目光凝望,會不自主地讓她雙頰滾燙起來。
「噢,好啊,那你想去哪裡?」
「你知不知道IKEA?聽說那是一間很大的傢俱賣場,我還沒去逛過。」
IKEA?她驀然怔忡,有些心虛的搖頭。
「那好,正好我想買組沙發,你陪我去挑吧。」他微微一笑。
「嗯。」她慢吞吞的點頭。
「記得早點睡,就這樣,晚安。」他拘謹的為她關上門。
怎麼可能不知道IKEA呢?它就在徐耿諒公司的附近,她已經逛過不下百次了……她黯然垂下眼睫,為自己的謊言感到內疚。
沒必要撒這種謊的,即使讓他知道她以往常去IKEA是因為徐耿諒的關係,相信他也不會為此耿耿於懷的。
想到此,她突然急急的再打開門喊住了他。
「洛剛,等一下!」
他才剛進到房裡,一聽到她的聲音,於是又探出頭來。
「怎麼了?」
她鼓起勇氣的快步跑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我不應該隱瞞的,事實上,我去過好幾次IKEA,因為徐耿諒的公司就在附近。」
她突來的坦白讓他有些錯愕,然而緊接著他就釋懷了,伸出手掌,輕輕握住她的雙手:
「用不著那麼緊張,我不會生氣的,我明白你的顧忌,不過你這麼快就向我坦白,讓我很高興。」
「真的?你不會覺得我欺騙你?」
「當然不會,因為你只是出於本能反應的想保護自己,」他正色的。「你想得太嚴重了,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你真是個好人,比起我過去碰到的那些男人,你實在是好得不像話。」她頗有感觸的吸吸鼻子。
「傻瓜,你也很好啊,不然我也不會喜歡你了。」他寵溺的再摸摸她的頭,她撒嬌似的鑽進了他的懷裡。
「嗯。」
第一次,這是她頭一回感受到被人真心疼愛的滿足與平靜,無須再提心吊膽,也無須再害怕陰暗的過去見光死。
原來愛是可以包容一切污點與缺陷的,以往她總不相信會有這樣的男人存在,也不信自己遇得上。
現在她碰上了,又怎不心存感激?
「砰」!的掛上電話,忿怒地將桌上文件物品全數掃到地下,徐耿諒的面色鐵青、全身顫抖不已。
「什麼玩意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神色浮囂的大聲咆哮。「要終止所有合約和計劃,你們是什麼東西,敢這樣對我放話!」
這會兒,聽到裡頭發出劇烈聲響,急忙跑進來的秘書與其它部門主任都心驚膽跳的聚在門邊。
「徐經理,請你務必不要激動。」
「走開!統統不要理我!」徐耿諒臉肌繃脹的沉聲叱喝。從情海生變、身體健康亮紅燈到工作不順遂,他的精神狀態早已濱臨到崩潰邊緣。
「可是你這個樣子……」
「叫你們滾出去聽不懂是不是?我不要任何人管我。」他受不了每個人都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他,好像他是因為感情上的挫折才變成這副德性,他受不了每個人都覺得他需要安慰。
「和大城談好的計劃失敗就算了,用不著這麼生氣啊!」一個女秘書畏畏縮縮的輕聲說。
怎麼知道徐耿諒卻青筋暴跳的衝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
「你懂什麼?你只是一個秘書,怎麼知道一個案子的失敗有多麼嚴重?你叫我不要生氣,那是因為你不痛不癢,當然覺得沒什麼啊!」他力竭聲嘶的在她腦門邊狂吼。
女秘書被他激烈的叫吼給嚇得腳軟,倒坐在地上發抖,卻又抽噎著發出不平之鳴:
「你……你自己過得不如意,牽連到公事上就算了……現在、現在連我一個小小的女秘書都要拿來出氣,你又高明到哪去?」
「你說什麼?」徐耿諒氣憤的逼上前想揍她,卻被一旁的男同事急忙抓住。
「算了,徐經理,不要和她計較,她不懂事、不會講話,你就饒了她吧。」
徐耿諒瞪著紅絲滿佈的瞳孔環視眾人一眼,頓時間只感到無比的心痛與絕望,狠狠甩開那人的手,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他像只瘋狗,歇斯底里的推開無數阻擋的手,跌跌撞撞的一路奔到人行道上,扯開頸間的領帶扔在路邊,對週遭的一切視若無睹,感到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可笑。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得如此狼狽與頹廢,難道這一切真是因為他鐵下心拋棄了子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