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整天,她都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真可謂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問候!然而,果真不能承受嗎?若不能承受,她怎麼會一做就是兩年?而且最後在沒"愛"的前提下,利用禮拜五晚上應酬的場合,藉酒裝瘋地對他投懷送抱?
原因只是一個,芷芽天真地以為,只要能讓周莊瞭解她是清白之身後,他絕對會改變態度;繾綣一夜,他那副沒她就活不下去的樣子不就是最佳證明?
直到翌日清晨,芷芽在飯店的大床甦醒過來,發現除了床頭櫃上的五截煙蒂和一個火柴盒外,他沒留下任何的隻字片語便離去。她才瞭解自己錯得離譜,但她並不後悔自己的行為,唯一教她擔心的是,下禮拜一上班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第八章
天美掛上了電話,走回餐桌,她人依舊站著,聲音帶著抱歉,"芷芽,我不想在這個時候丟下你,但我婆婆一直嚷說她腰酸背疼,要我陪她去看中醫。」
「既然這樣,你還不趕快回家去。"芷芽替她著急起來了。
天美拿起提包,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喔,你不用擔心我,我再稍坐一下,就要回去上班了。」
天美歎了口氣,"我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問你何時辭職?
芷芽一臉不知所措,"我……我還沒真的決定好。」
「算了,我看再問你一百次,你准還是給我這個答案。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幹了,一定要通知我一聲,就算我沒辦法,也非得要我老公幫你安插個職位。"見到芷芽露出一個保證的笑容,天美才轉身離去。
芷芽百無聊賴地坐在原位,單手托腮望著窗外,直到她發現時候不早時,才起身離開咖啡屋。她走過兩條巷子,在穿過第三條巷口時,忍不住回頭往"霧都"的店招牌望了過去,心裡惦念著周莊是否還常光顧那家巾,出於好奇與懷舊,她雙手插在外衣口袋,慢慢地走向"霧都"。
她在玻璃窗邊探了一下頭,發現店主重新粉刷了牆,也換上了色彩鮮艷的壁紙,店裡依然是座無虛席,那張熟悉的桌子自然也被一對男女所佔領。這不禁又令她想起數年前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和周莊坐在那裡的情景。他會抽著煙,一手把玩著火柴盒,另一手緊握住她的手談天說地……
他說:「下禮拜三是我生日,你打算送我什麼?」
「我……我不知道,除了我爸和我弟,我從沒送過禮物給男生過。」
「那再好不過,因為我就是你第一個送禮物的男人了。"說完,還對她眨眼睛。
她為他毫不含蓄的態度大傷腦筋,直到瞄到他手上火柴盒,才語帶徵求說:「我送你打火機好不好,你抽湮沒打火機很不方便。」
「不,千萬別送我打火機!"周莊以夾著煙的手搓了一下太陽穴,毫不諱言地道:
「截至目前,我已收到十來個打火機過,不管是哪個牌子都會被我弄丟,所以我還是將就火柴盒得好。」
「喔,那你希望我送你什麼?」
花芽還記得當時他聽到她話的反應,淘氣的眼神裡帶有兒分恢諧的笑意,但卻又裝出一副色迷迷的邪惡,弄得芷芽全身不自在。
到最後,周莊一逕地瞅著她,以不太輕鬆的方式警告道:「你最好別問得這麼大方。」
她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我想要的,小姐你可能不太願意給……‥……
如今,景像已轉,坐在那張桌前、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已不可能是他,只是巧得很,那個人似乎也有邊聊天邊把玩火柴盒的習慣。
芷芽心裡想著,眼眸忍不住轉到那個男人身上,一秒後,她眨了一下眼,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於是摘下眼鏡用力揉了眼皮,等視線再度清晰時,才赫然確定,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周莊!
芷芽杵楞在原地,視線在周莊和他女伴的後腦勺間流轉,等到他的女伴微側過頭、露出一張脂粉未施的姣好臉蛋時,芷芽險險沒昏了過去,她同時恨不得自己瞎了眼,因為她千想萬想也絕對意想不到,那年張臉竟會是芷薇的臉!她妹妹的臉!
芷芽倏地掩住嘴,淚眼婆娑地跑離"霧都"。當她踩著無方向感的腳步踏出電梯、進入高級主管專用的辦公樓層時,人事經理忽地晃著一張紙迎面衝了過來,著急地嚷說:「唉啊,張秘書,午後都過三點了,你到現在才回來。快!趕快簽了這份文件,免得害我挨罵!」
芷芽接過文件,問:「什麼文件?
「離職清單。董事長吩咐我先拿給你簽,其他的細節等他用餐回來,再跟你談清楚。」
「喔!"芷芽想都沒想,鎮定地伸出手掌,問:「有筆嗎?」
人事經理從襯衫口袋裡抽出一支筆遞了過去。芷芽接過後,隨手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連筆帶紙地塞還至人事經理的手裡,輕鬆地說:「吶,都是你的了。我現在就回去收拾辦公桌及私人用品。」
人事經理緊跟在她身後,解釋,"沒必要急著收東酉,這離職單起碼要一個月才會生效,你總得讓我們找到遞補你空缺的人吧。」
芷芽頭一轉,不客氣地對人事經理說:「那干我什麼事?我離職單,單上也印了你們董事長的大名,照理我可以走人了事了。」
「可是……」
「你有可是,直接跟周莊說去……人事經理跳腳地威協遭:「張小姐,你這樣不負責任,我們會拒絕發給你遣散費!」
「謝謝你們這麼慷慨,"芷芽不耐煩地轉過身,向他露齒一笑,"喔,你若見到他,別忘了順便幫我問候他一句,他是個欠扁的無賴、自大狂!
「張小姐,你竟敢當眾污辱董事長!好,你別指望在這行混了……"人事經理抖著食指在她身後叫囂,"想都別想!」
芷芽理都不理,將皮包斜背在肩上,若無其事地走過一群睜眼看好戲的同事,篤定地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