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木宛一聽此言不禁打了個哆嗦,她雙手往城牆上一撐,所觸之處都是一片寒冰。
「冰塊!楊將軍,我們還有冰塊可用。」她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雙眼發亮地說道。
「好辦法,我這就傳令下去,叫人打水做冰,明日一定要叫韃靼們好看。」楊雲貴一聽,也是面露喜色。「對了,謝大人,您那日說要吃清燉鴿子,我剛剛已經命人做好了。」
「那可多謝了,這麼冷的天,鴿子可是最補的。」謝木宛這時才真正地展眉一笑,「楊將軍,您抓了鴿子,那籠子可關好了?」
「關好了,關得嚴嚴實實的。」楊雲貴回答,心中卻歎道。這看上去不太起眼的謝狀元,笑起來也是這麼的好看!只是,那個風華絕代的陳大人,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鴿子?」待楊雲貴一定,芙蓉公主就湊了上來,「大人,您要捉鴿子做什麼?」
「山人自有妙用。」謝木宛神秘地笑笑,「今晚,我要款待殿下吃清燉鴿子。」
第二日,韃靼的攻城力果然大大增強。
謝木宛依舊在城樓上看著,韃靼的黑騎像潮水,壓下去一陣又湧上了一陣,彷彿沒有結束的時候。
那些留在城牆的遺體讓她聯想起泉州的海,那海潮退卻之後被遺忘在沙灘上的貝殼。
閃著絕望而淒涼的光芒。
雪已經停了,今天再沒有什麼來修飾這場戰爭。
那些黑色的盔甲和紅色的鮮血,映在白色的大地上,終將會變成灰色。
攻城的戰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雲梯一架好,他們就踩著同伴的屍體往上爬,看都不會向下看一眼。
裡邊城的城牆早就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雲梯在冰牆上來去,被守城的士兵長槍一挑,就連人帶梯直直的摔下去。
謝木宛突然睜圓了雙眼,她看到有人居然衝上了城牆,那長刀反射著耀眼的雪光,雖然只是一瞬間,就被守城的士兵給圍住,可她還是可以看見那個韃靼士兵被血染紅的面容及其那雙嗜血的眼睛,可以看見他的衣襟在寒風之中顫抖,一如他的身軀。
他在看什麼?是她身後那片會下著溫柔雪的江南之地嗎?
只是可惜,那是我的故鄉,不是你們的。
謝木宛閉上眼睛,默默地念著佛號,為這些死去的,和準備死去的人們。
這一場攻防戰一直打到日影西下都沒有結束。
整個裡邊城沐浴在夕陽的紅色餘暉之中,已經分不清哪裡是紅日,哪裡是血光。
楊雲貴急急地跑到謝木宛的身邊說道:「謝大人,擂木已經告磬了。」
「我們還能撐多久?」
「最多一個時辰。」楊雲貴剛說出這句話,就聽到一聲巨響,兩個人都覺得腳下一顫,向下一看,是韃靼兵正用巨木在衝擊城門,「恐怕一個時辰都不行了。」
「一個時辰,足夠讓大家逃跑了。」謝木宛輕輕吐著氣,看著它們化成白煙,消失在這即將到來的黑夜裡,淡淡地說。
「跑?你要逃跑!別說我父皇,我第一個饒不了你。」芙蓉公主立刻跳出來對她叫道。
「殿下,您小聲點。」謝木宛看著這個熱血沸騰的公主,直想搖頭。她也不怕暴露身份?!「殿下,您知道什麼叫以退為進,欲擒故縱嗎?」
芙蓉公主一挑眉,小臉上還有幾滴乾涸血跡,雙目炯炯地看著她,「山人自有妙計是吧?」
謝木宛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心中卻想著:這個公主難道真的是為了她而來裡邊城的嗎?
第10章(1)
「城破了。陳子湛,我還道那個什麼狀元的本事是多強呢?居然也只撐了一天。」
「安王爺,想必您也是損失慘重吧,否則您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朱儼的臉色的確很難看,在這黑沉沉的天氣裡,看上去好像抹了鉛一樣。
「哼。」他冷哼一聲,「你說的沒錯,韃靼的確是折損得厲害,不過,我早就料到這一點,我只不過是勸他們入關,攪得天下大亂而已。我則可以打著匡護正君的名義,取朱棣而代之。」
「匡護正君,哪一個正君?」陳子湛問道,卻是不敢露出一點兒的焦急來。
「你這麼聰明,難道還猜不到嗎?」朱儼說道。
「惠帝沒死?!」陳子湛抬起頭看著那眉宇間飛上一絲得意之色的安王爺。
「你果然聰明。」朱儼笑了起來,眸中染上一股子狂熱,「朱棣奪了惠帝之位後,放肆屠殺擁戴惠帝之人,光方孝儒一門就屠了十族。哼,這十族之人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了嗎?這朝野之中,多的是人要反他。」
「惠帝在你手裡?」他接著又問。
「這你就別多問了。」朱儼邪邪地笑了一聲,「反正,我贏了,你就得乖乖的做我的人。」
他又懶懶地坐回原位道:「我那些隨從呢?」
「都關著呢,你以為我像朱棣那般好殺嗎?」朱儼伸手拖起他,「到馬車上去,我要帶你去裡邊城。」
陳子湛幽幽地說道:「你的確不喜歡動手殺人,但是你用嘴殺人更可怕。」說完,就往帳外的馬車走去。
越往裡邊城定,血腥氣味越濃。
朱儼一行人待行到城門處,那附近的地居然結著腥紅色的冰,可見這城破得有多慘烈。
「陳子湛,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兌現承諾吧。」朱儼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想佔點便宜。
陳子湛的臉上浮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安王爺,這城還沒入,你怎麼就知道你贏定了呢?」
朱儼被他笑得心中一悸,雙腿一刺胯下之馬,就穿過敞開的城門直往城內撲去。
裡邊城是一副敗破之相,四下狼煙滾滾,到處都是被燒殺搶掠過的樣子。
韃靼兵正三五成群地在屋舍裡進進出出,手中都是大包小包,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朝著屋子內扔一把火。
「韃靼素有抵抗越凶,軍紀越壞之稱,看樣子,他們迫不及待要屠城了。」陳子湛坐在馬車上說道,滿城的火光下,他的表情顯得那麼捉摸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