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待末將上前助陳大人一臂之力。」
「不必。」謝木宛伸手攔住欲上前的楊雲貴,「我相信陳大人一定會勝,因為他是不打無把握之戰的人。」
楊雲貴看看眼前面若沈水卻雙目閃亮的謝大人。他為什麼這樣相信陳大人呢?他們之間那種令人難以察覺的默契,實在是令人費解啊!
安王爺武功不弱,卻依然在陳子湛手中討不到便宜。
陳子湛劍走輕靈、身形飄忽,儘管朱儼劍風剛烈,卻依然被他找到空門,一場惡鬥之後制住了他。
「安王爺,這樣您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他清亮的一雙眼看著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人。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敗了就是敗了,我計謀不如你,沒想到武功也不如你。陳子湛,你果然不是泛泛之輩,不枉我喜歡你一場。」安王爺咬牙切齒地恨聲道。
「下官多謝王爺抬愛,實不敢當。」陳子湛乾淨俐落收起劍,「安王爺,請。」
朱儼將劍一扔,雙手下垂,他雙目微閉,一副準備束手就擒的樣子。
楊雲貴趕緊取了繩子,準備要將他縛住。
就在此時,朱儼突然微一抬頭,一道銀光從他袖中射出,居然是朝著謝木宛飛去。
袖中之箭,來去無聲,又事起倉促,誰也沒料到已經完全落敗的安王爺會有此一招,而且是射向狀元大人。
按理說,他最恨的應該是陳子湛才對。
這一箭來得太快,也太近了,謝木宛根本躲無可躲,她右手一揚,準備硬接這一箭。
突然有個人在她眼前一閃,用一隻手硬生生地替她接下了這一箭。
鮮血從陳子湛手中一滴滴地往下落。那箭勁力太強,就算他接了住,虎口也差不多被震裂了。
「哈哈。」朱儼看到他們這副模樣,居然仰頭一陣狂笑,「我果然沒看錯,你心裡的人是他!不過,這箭上塗的是來世見,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來世見?!謝木宛抓過陳子湛的手一看,傷口已經開始發黑。
「陳子湛,你為什麼要幫我接這一箭?!」她痛心疾首地叫道。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傷,何況你也不能受傷。」陳子湛對著她微笑了一下,面色已漸漸地發黑,「謝大人,戰事要緊。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都是因為自己執意來趕考,才會害得他這樣!
謝木宛放下他的手,看著他深不可測的黝黑眼眸,心裡是一陣痛過一陣,她眸子裡漸漸地生起了一股絕然之色,「我不會忘的。子湛,守城一事就交給我吧!不過,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上路的,我會陪你,哪怕是地獄,我也會陪你一直到永遠。」
她挺直了背,朝著眾人沉聲道:「傳我令下去,將安王爺收押。其餘人一半去清理城內的韃靼兵,剩下的全部上城牆,誓要韃靼人不能踏入裡邊一步。」
「誓要韃靼人不入裡邊一步。」異邊城裡響起一陣又一陣壯烈的聲浪。寒風刮過每個邊關戰士的臉龐,他們舉著手中的武器,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這一夜的月色多麼淒涼,這一夜為何如此漫長?
待這一夜結束,你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微笑地看著我?
謝木宛突然仰起頭,在眾目睽睽之下,猛然地貼上陳子湛的唇。
他們的唇緊緊地糾纏著,羽睫輕顫,淚光乍見,熾熱烈炎,燃盡一切,彷彿那萬千情意,一生一世都化做這一吻。
在這帶著絕望的吻中,她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子湛,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絕不會。」
她無視在場諸位的驚異目光,登上城樓,寒冷的皎月清輝下,遠方的黑影此起彼落,隱約可見,新一輪的戰鬥才剛要開始。
尾聲
明永樂二年,韃靼兵犯裡邊一役,明朝折損將軍邱福、監軍謝清華、副監軍陳子湛,但韃靼傾五萬兵力仍不能攻下裡邊,終因東侵無望而撤兵。
而反王朱儼在押解回京途中,遭人阻殺而亡,關於惠帝一事終成永久之謎。
永樂八年,明成祖朱棣親率大軍遠征韃靼,令其大敗而逃,自此明朝西境才告徹底安穩。
☆☆☆
裹邊戰役兩年後
這是一個江南之地隨處可見的小村子。一入了夜,只有村外的小河流水,嘩嘩做響,村子裡早就是一片寂靜,靜得連村外的杏花飄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這樣一個小村子裡,一座平凡民居裡傳出來這樣的聲音——
「嗯,該你去逗小鬼頭玩了。」床上的女人伸腳踢踢身邊的男人。
「要我這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人,去陪那個白天拚命睡、晚上拚命醒的小搗蛋玩?我不要!老婆大人,我還是覺得你比較可愛。」那個男人雙眼放著異光就要撲上來。
等待他的就是被一腳踹下。
「探花大人,請你顧忌下在這村子裡,你玉面教書匠的名聲好不好?不要一到家裡就一點形象都沒有。」床上的女人探出頭看著坐在地上的男人笑著說:「被狀元踹下床的滋味如何啊?陳兄。」
「賢弟,我覺得抱著你的感覺最好。」說完,他又嘿嘿地笑著爬上來。「沒想到最後我們都沒死。」
「還不是多虧那個堪稱恐怖的公主。」
「沒錯,她居然可以等到戰爭結束,你要為我舉劍自殺才把解藥拿出來,好狠心的女人。不過我們還是要感謝她為我們製造了假死之局,否則我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脫身。」
「一個公主居然會是錦衣衛的幕後之人?真是想不到。我還道她是真的喜歡我呢?居然只是因為她覺得朝中有個花木蘭很好玩!這樣的公主真不知要個什麼樣的駙馬才能治得住她……」謝木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
「你歎什麼氣?」身邊的人溫柔地問。
「我在想家了,我想出海。」謝木宛幽幽地說了。
「再過一陣子吧,我們現在可是已死之人,而且是備極哀榮的那一種,被發現了就是欺君之罪。至於出海?待這個小毛頭長大一點,我們就去。」悄悄地,一雙手覆上另一雙,很平淡的一個動作,卻有說不出的溫暖。「嗯,木宛,你說待我們回去,他們發現我們生了一堆小毛頭,會做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