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只願天空不生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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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不用不過了,」彭青雲大怒,「要你這個半仙多事,我請你來是幫我孫子算命的,你反倒教訓我不給他庇蔭,你拿了紅包就給我走。」

  「我還有下文未完。」

  「不用了,我沒興趣聽。」他舉手揮了揮,說著就叫媳婦包個紅包將黃相師送出門。

  「真是失禮,黃相師,您請收下吧!」意旋面帶愧疚地道歉著。

  黃相師反而笑了,「在這裡,誰不知道你家翁的個性?他的紅包我不要,若是振二少奶奶包的,我就收下。」

  「那您說的貴人在何方?」金意旋擔心的問著。

  「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有道是父子相欠債。你就多勸勸令家翁,你這兒子命雖好,獨缺運來磨,可千萬千萬寵不得。」

  事隔半年,彭老爺子有一侄前來投靠,願為彭老爺子效命,甚至甘心改名成彭繼祖。

  此時的彭青雲正缺幫手,雖然深知其意卻也不拒絕,他利用彭繼祖來支撐自己危墜的事業,一心等待金楞的成長。

  然而幾年過去,黃相師的話言猶在耳,一直在他心中積壓,他無時無刻不告訴自己,乖孫將來落敗不是他這個爺爺不庇蔭,而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振耀這忤逆的老子為範本,當然跟他這個做爺爺的毫無瓜葛。不過,他還是捐了不少地、出資建廟築路,以求心安。

  儘管家道中落,事業江河日下,不比往年繁榮,但祖產還是多得很,即使收掉茶葉與焦作買賣,靠地息過日、享福,也還綽綽有餘。當他一想到要把祖產過繼給彭繼祖這個半路認親的窮親戚,就大為反感。在他的觀念裡,再怎麼說他都還有兒子、孫子可接位,當然輪不到這三、四等的遠親了。不過,彭繼祖還是有利用價值,要甩掉他,也得等金楞長大後。

  ※※※

  民國六十五年台北坪林「吵!吵!吵!才睡不到一個小時的午覺,又在吵什麼?」彭青雲打了一個呵欠,套上了襯衫,蹙眉聽著從樓下大廳傳上來的哭啼聲,朝闖進門的長工質問:「阿福,怎麼一回事,火燒到屁股了?」

  「彭老闆,有一個黃太太帶著她女兒來了。」

  彭青雲歎了口氣。「唉!這次是要賠多少?」

  「不僅要一甲地,還要您賠一棟房子,她指名要在市中心的。」

  「賠一甲地!一棟房子!」他瞪大了眼,忍不住粗聲道。由於這些年來政府推行不少土改措施,使彭青雲近二分之一產權不清的土地被照價徵收,修建成道路及公眾建設,現在他也開始擔心起來了。「她女兒是毛嬙、西施投胎轉世嗎?處女膜才那麼丁點兒大,就要我賠一甲地、一棟房子!信口開河!」

  「是啊!楞少爺也是這麼說,他還說黃家女兒早就給人破了瓜,您別再做冤大頭,白付人家錢。」

  「你嘴巴放斯文點!」彭青雲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的頭家,他斜視阿福一眼,不悅的逼問:「那畜生回來了?」

  不到一秒,一陣嘻皮笑臉的聲音便隨著腳步漸漸地擴大清晰。「沒錯!畜生的畜生回來了,考試還拿第一名!」金楞手抓著雜誌,笑嘻嘻地跨進爺爺的大臥房,隨即跳上大書桌,砰地一聲坐上了一本書。碩實的身軀加上因常頂著烈陽打球而泛著金光的黝黑肌膚,使才十八歲的他,已有二十五歲男子的早熟魅力。

  「那是書桌,不是沙發。你給我放規矩點!」彭青雲掃了眼孫子手中的書,大喝:

  「你在翻什麼?」

  「哪來那麼多規矩,煩死人了!」金楞賴皮地頂嘴,但身子還是滑了下來。「書中自有顏如玉,我在翻顏如玉啊!當真這些洋妞個個都是顏如玉。」他翻著一張張的花花公子年監。「哇!我的乖乖,這些婆娘的奶子大得有夠誇張,可餵飽一頭狼了。」

  「住嘴!馬上放下那本淫書。」

  「淫書!爺爺,您講得這麼難聽,黃色書刊比較好聽嘛!更何況,人家送的,我不看白不看。」

  「誰送的?」

  「我答應人家不會說的。」他搔搔短髮道。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繼祖,對不對?」彭青雲走近孫子,忽地搶過了書從中撕成一半。他早知彭繼祖那傢伙對金楞從沒安過好心眼,這些年來養了一條心機詭詐、羊質虎皮的走狗,供吃、供穿、供住,還反咬上人一口。「以後不許你再翻這種書!」

  「有什麼……」金楞的「關係」兩個字還沒脫口,便機伶的瞟了已渾身顫抖的爺爺一眼,略有顧忌的退讓。「好啦!好啦!不看就不看,光瞧摸不著,一點意思也沒有。」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彭青雲將雜誌往紙簍一擲,轉身質問孫子。「你給我解釋清楚,楞小子!」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我每次一戀愛,娘就大方貼給人家首飾,您則割地賠款,人家嘗了甜頭,還會不來嗎?您看滿清是怎麼亡的?就是亡得這麼沒出息的!」

  「虧你還知道滿清是怎麼亡的!我很訝異你沒說是被日本打敗的。你別打哈哈竟是繞圈子,前年把老家的鄰里都得罪光了,好險你念了第一中學,我才有借口搬上台北。

  這回你還想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你說說看這是第幾次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人家要我上的嘛!」

  「你知不知慚!」彭青雲開始細數金楞這一年半來捅出的樓子。「去年九月開學沒多久,你把一個剛畢業的代課老師騙上手,害人家丟了飯碗不要緊,還毀了人家的清譽。

  十一月去聯誼時又糟踢了一個白白淨淨的女孩,我賠了新莊的一塊地給人家才息事寧人。

  今年年初四,年還沒過完,又惹到一個警官的女兒,你難道就不會愧疚嗎?」

  「話不能這麼說!我只是吻了那個漂亮的代課老師一下,不幸被人撞見了。聯誼的那次事件,是因為我們都很好奇嘛,她自己也說不要緊的,誰知道她就想不開,一直纏著我。至於那個警官的女兒,根本與我無關,是我的同學干的。他爸爸是個教師,會把他打半死,我拔刀相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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