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殿後的阿松聞有異狀,一語不發地挪身往上跨了三級,來到樓梯轉折處後,抽出迷你液晶手電筒往前一照,當下就叫妖怪現形。
原來是一對情竇初開的高校生抱躺在一張深藍色的睡袋上,初嘗禁果。
走前頭的雷干城在黑暗中一腳踩中男孩的腳指頭,壞了人家的美事。
男孩也算得上一位捍衛勇士,兩臂一撐,拿自己的身軀擋在女朋友身前,桀驁不馴地衝著雷干城和阿松道:「你們偷偷摸摸爬上樓來做什麼。」
阿松以大掌輕撥對方的腦袋,用手電筒照著對方的臉,「小子,嘴巴放斯文點,我們再怎麼偷偷摸摸,也沒你們見不得人,還不趕快滾!」
「等一等!」好久不答腔的雷干城側頭看了一下躲在男朋友身後的女孩子,問她,「你是心甘情願的嗎?」
女孩久久不答腔,尤其瞄到雷干城眉下的疤時,倏地緊摟著男孩的臂膀躲避他的目光。
雷干城不以為忤,掏出一枝筆,將男孩的學號和名字記在自己的手掌心後,便教訓他起來,「女朋友肯以身相許於你,你就該表現得貼心一點,這樣就地解決,不僅魯莽、更是不智;身體是要到了,心可拴不住,日後她肯跟你算你走狗運,不過哪日翻臉吵起架來,這筆舊帳是沒完沒了的。」
說話時,他從褲袋裡抽出一疊鈔票往男孩那頭一遞,以命令的口吻說:「你們若不挑剔套房等級的話,開房後的餘款,夠你請她看電影、吃一盤蜜豆冰,但保護措施不能省,若兩個月後給我撞上,發現你沒按規矩來,教她肚子大起來的話,你最好祈禱自己有九條命。」
男孩不願接下錢,以一隻胳臂擋去強光,理直氣壯地解釋,「省省你的錢,我們就是瞧不起去賓館開房的下流大人,才寧願在這裡約會的。」
「我這個人天生迷信,撞壞人家的好事,若不散點財就要倒楣。」雷干城猛地彎身,將錢塞進男孩的上衣口袋裡,語帶恫嚇地說:「衣不蔽體的當頭,還敢大放厥詞,跟我拗清純!
你拿了錢把褲襠拉上,馬上帶女朋友走,若我待會兒下來,發現你們還在這裡,別怪我把你踢到屁滾尿流。」
男孩看著他好半晌,突然問:「你是不是要找十三樓的苗倩玲?」
雷干城沒應聲,反倒是秦麗開口了,「你認識她?」
「她是這幢丑大樓裡最美麗的女人,要不認識她都難。」男孩看了一下雷干城和阿松,不懷好意地問:「你們兩個也是她的恩客嗎?」
「不是,只是朋友。」
「少來了,你們一個眉帶疤,一個臉帶凶相看起來就是會強姦女人的壞蛋。」他接著馬上轉身對秦麗說:「小姐,你跟這樣的男人在一起,說不安全,倒也是挺安全的,尤其大塊頭那一隻,簡直就是鬼見愁。」
「想挑撥離間,你還早呢!」阿松當下就掄起拳頭要揍這個小子,冷不防被秦麗抱住,阿松的反應像是被電劈到似地,大手一揮,急急將她彈回雷干城身上,對她咆哮一句,「秦小姐,你以為我會真的對孩子下手嗎?」
雷干城扶穩一臉委屈的秦麗後,快瞟阿松一眼,只見他避開秦麗的目光,反過身來跟自己道歉,「城哥,對不起,一時失手。」
偏偏男孩在一旁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一時失手?殺人犯也是這麼說的。」這回不用等到阿松發癲,雷干城一把抓起跪坐在地上的小子,將他板過身反架在牆上,揪著頭髮請他的頰貼壁吃灰,冷聲警告,「小伙子,耍嘴皮子也得看場地時候。」然後指著他的女朋友,威脅說:「如你所說,我眉帶疤,他則面帶凶相,看來就像是會強姦女人的壞蛋,但你沒料中的是,我們不止強姦女人,還特別喜歡從後面雞姦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
這下總算鎮住了男孩,他先丟給驚惶失措的女朋友一個安撫的眼神後,忍不住反抗譏笑,「『鬼見愁』叫你城哥,我知道你是誰,跟我媽打過牌的野雞提過你的『那話兒』不行。」
雷干城不以為忤,好風度地回頭對他的小女朋友笑了笑,解釋,「對女人也許是不怎麼行,但見到你這個慘綠少年可硬是要得。」
「你……你流氓,變態!」
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女孩這時才吭出了第一句話,「小穆,你不要再刺激人家了啦,我們……現在就走。」
男孩猛吞一口唾液,真正緊張起來,「好,我們這就走。」就著就要掙扎開束縛。
雷干城順勢鬆手,任憑這個叫小穆的男孩捲著包袱,拉著女友橫衝直撞,摸黑竄逃下樓。
雷干城不發一語地轉身朝十三樓前進。阿松及秦麗兩人則是默然地跟在他身後。三分鐘後,來到一扇貼著門神的鐵門,按了二十來聲響鈴,未見預期中的主人前來應門。
秦麗一臉凝重,掏出鑰匙打開苗倩玲的寓所,先踏進凌亂的屋內,來到躺在沙發椅旁的女人眼前,見她原本吹彈可破、柔弱無骨似的芭比娃娃身材已青一塊紫一塊,顯示死前肉體曾被人凌虐過。
「城哥,咱們慢了一步,你暫時別碰任何東西。」秦麗發出警告後,掏出一條手帕,回身抹掉門把上的指紋,才讓雷干城和阿松進入客廳。
雷干城看著秦麗往苗倩玲的臥房走去後,蹲下身,一語不發地審視這個靜躺在地上的美麗女人。
初出道時那幾年,雷干城為了證明自己對幫派的向心力,連三七仔皮條客也咬著牙當,做不到半年,便主動和喬裝成皮條客的警探合作,暗助他破獲好幾樁雛妓青春案,苗倩玲就是最後一批被救出火窟的女孩。
有時,一個清寒美麗的女人是幸,也是不幸,十六歲不到便被養母賣進私娼寮的苗倩玲,便是如此美麗卻又不幸的代表人物。在她來說,肉身是她唯一能討個溫飽的工具,處身火窟不及半年,她的奴性與卑微已然塑成,即使脫離火海,仍是無法甩開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