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惡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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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齊放當然不例外,他的第一眼多半落在女人的眉眼之間,其眉顯示個性,其眼則是藏著靈魂;第二眼才落在女人的鼻下人中與下唇瓣間;第三眼落在其下巴與頸項銜接處。至於其他部位,只要上床時不影響情趣,即使對方動過乳癌切除手術,他也不認為對方不完美,唯獨塞了矽膠囊袋的胸部會讓他有受騙上當的感覺。

  話說回來,從眉眼看,通常判斷得出女方認真的程度、作為日後好聚好散的指標;從人中與下唇瓣間,他知道透過吻,能探知自己和對方向體內配合的程度,如果第一次的接吻中,對方肯讓他的舌四處遊走,甚至來個親密舌戰的話,他知道他們離床的距離已不遠了;從下巴與頸項間的膚色差異度,他瞭解該女人對化妝的深度、懶度與自戀程度。

  所以女人的眼、唇、下巴到耳垂的這四十五至九十度之間又對他來說雖然稱不上黃金旋律,但總是用走了的公式,除非證明出一個例外,否則他到老都不知道這公式有失靈不管用的一日。看著眼下的這號otherwise ,他頗不是滋味地重新將她盤算一次。

  她的眉濃順而有型,是時下歐美正風行的那種,初識她時,他以為夠時髦,像那些有空沒事就找他泡主題咖啡店打探下一年度流行風的女人一樣,為了走在時代尖端,甘願忍受拔毛的不便,花錢找人大事修理一頓,但現在,正視著她,從她清晰的眉目間,他得知她自然生成的端倪。

  她密長的眼睫毛此刻往上挑出優美靜雅的弧形,但當時在酒吧裡,她莫名其妙說掉淚就掉淚,淚水有溫潤眼睛的亮麗效果,再加上昏燈與灰霧的墮落作用,他以為她惻了特濃特亮的睫毛膏,三不五時就編著兩段「檀香小扇」跟男人調情,睫毛膏對很多宣稱懶得上妝的「公認美女」來說是隨侍在側的美容工具,往往有畫龍點睛之效,但現在,正視著她,他只覺得若將那玩意兒用在她身上只是多此一舉。

  通常看完女人的眼睛他會直接跳過鼻子,但現在他連她的鼻子也不放過了,她的鼻圓挺卻沒有西方女人那種不可一世的高昂,不管正看、倒看、側看都賞心悅目,她的唇型適中,把茱莉亞羅伯茲和林憶蓮的嘴相加再除以二,差不多可得出這樣迷煞人卻又完全新品種的「驚歎號」,那個「驚歎號」似乎永遠是紅艷豐潤的,讓他誤以為她塗了紅胭脂,被男人吃了濃妝來不及再抹的風華模樣,不時誘引他想起多汁甜美、光澤鮮亮的蓮藕,想咬一口嘗鮮,現在,正視著她,他明白,她的唇原是上帝的傑作,也是市場裡販售的人工口紅烘托不來的真品。

  不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視覺上的第二眼竟與當初的第一眼發生了天大的差別,乍見她的第一眼,他只覺得她算得上漂亮,看起來舒服,但印象也是很籠統不清,甚至可以說粗糙膚淺,他肯定當時只是兩人之間玩罷就算了的衝動與協定。

  事實證明,太過高傲自滿總有栽跟頭的一天,一切都錯了。

  第一個錯在他,他不該壞了原則亂報電話號碼給她。

  第二個錯在她,她不該接受他熱情假意的誤導,天真地打電話給他,再來,早晚打不通就該知難而退接受暗示,沒想到她臉皮比鐵皮鍋還厚,意志力比金鋼石還要負隅頑抗,連打了好幾個禮拜,讓他陷入那種在家若沒聽見鈴聲響,就覺得自己短暫重聽,甚至到失聰的地步。

  第三個錯也是在她,她可以是浪女、石女、瘋女或妖女,但萬萬不該是處女,原因在於她沒有「處女情結」,但他的情緒可就嚴重到必須去心理醫師那裡掛病號了,乃因他懂事後,什麼都不諱,只諱處女,她卻拐了他。

  第四個錯,若要公正地說,則是在他,因為他沒趁早去看心理醫師,現在才會發神經地想跟一個認真的女人發展出長期的關係。

  把錯清算推卸一番後,對現在這第二眼他又要怎麼解釋呢?可複雜了,不是三言兩語就可將他紛亂的心情一網打盡。

  齊放十年前在美國的藝術學院念產品設計時,已是搞現代創意的怪誕高手,現代創意很多時候講的是見山是山,見山又不是山的狗屎理念,照他自己的說法是,他專門以華麗不實的包裝與似是而非的意識型態來欺騙自以為是又看得懂普普藝術之流的顧客的感情,所謂干一行怨一行,等他搞懂自己創了半天卻內容空洞的商業作品後,他已成了沒定性,不相信廣告、質疑權威又鄙視忠實品牌制度的雲豹型難纏消費者了,這種漫不經心,不用固定品牌的理念連帶套用在過往的女人身上。

  所以,若說這個躺在他床上遲遲不肯醒來的精靈有風華絕代到令人茶飯不思是絕對誇張不實的,畢竟和她上次通話不歡而「掛」至今十多天了,他煙照抽得凶,酒照灌得猛,女人照常挽在手臂間從擁擠的舞會場所往陌生的床上帶,三次裡有兩次他的女伴是躍躍欲試,而他卻醉到偃旗息鼓的地步,另外一次雖是勃起醒著,也是吐到無能力不了事,好心點的女人肯施給他一條被子讓他窩在沙發裡呼呼大睡到天亮,惱羞成怒的那一個,則是當場把他當野狗似地趕出門,連一輛計程車都不幫他招呼,除了她那一頭栗色科卡狗毛的頭髮外,他唯一有印象的是她的名字,唯一,像極了眼前這個蜷窩在他被子裡面的女人。

  行了,總之一句,他呆在床側猶豫了這麼久,找了一堆不成理由的理由拖延行動,還是不能說服自己放棄這個女子。

  他吁了口氣,掀被往床裡鑽,躺平後,整個身體突然發痛似地急欲偎著她,急切地想感受她曼妙的曲線與埋在她體內的律動,並描繪著自己從未曾在她體內奔馳釋放的假想感覺,那一夜美好的種種跳進他的腦海,回憶真切鮮活得就像發生在昨夜,而非隔了久久的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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