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希上前將她擁入懷中,疼惜地說:「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在抽搐中,齊方榆斷斷續續道出了昨夜的種種,直到淚哭干,人也累了,就在他的懷中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才從遙遠的夢境中醒來,這時夏仲希已不在咨詢室裡,她稍微整理衣容才走出來。
一出來,診所櫃檯的護士微笑地說:「夏醫生還有其他病人正在咨詢,他交代請你在這等一會兒,他馬上出來。」
「嗯,好的,謝謝你。」才道過謝、剛坐下,夏仲希就從另一間咨詢室出來。
「你醒了呀,時間正好。再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馬上過來。」
話丟下人就走了,害齊方榆想問要做什麼都來不及問。
齊方榆只好又坐下,在候診室裡等他。
自己是不是太依賴夏仲希了?有時候她也無法拿捏與夏仲希的距離。他們曾經是醫生與病人的關係,現在又從醫生與病人成為朋友,而且是非常親近的朋友關係;他甚至是她的精神支柱,只要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幾乎都會出現在她的身邊。
她非常珍惜這份友情,雖然知道他要的不只這些,但她也只能給那麼多;而因為他知道她能給的只有朋友間的友誼,承諾讓彼此的關係到此為止,不會有逾越的要求,他們的友誼才能如此親近,甚至超過普通朋友的密切。
迅速換下一襲白袍,夏仲希一身南歐風味的休閒服出現。「東區新開了一家法式餐廳,聽朋友說廚師手藝不錯,我已經訂了位,現在去時間剛好。」說完又向櫃檯的護士小姐交代幾句,也不理會齊方榆一臉疑惑的表情,夏仲希挽著她的手便往電梯的方向走。
「你不是還沒下班?」
「再忙也要陪你吃個飯,而且現在已經是晚餐時間,醫生也要休息吧!」夏仲希像安慰小孩似地摸摸她的頭。
彼此已經很習慣這些小動作,看在外人眼裡,他們像情侶也像兄妹,誰也猜不出他們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也許這份感情對夏仲希來說早已昇華了,他也寧願像個兄長待在方榆的身邊,只要還能關心她、注視她,就滿足了。
「仲希,你不用特別為我做什麼事,我已經好多了。」電梯門開了,齊方榆先走進去,靠在電梯裡的扶手上,她低頭說道。
夏仲希按下停車場的樓層,身體也倚在牆壁上,語氣卻是輕鬆自在:「請你吃個飯也有負擔嗎?別對我這麼苛刻吧!我都還沒親口向你稱讚你今天美極了!這短髮的造型很適合你,所以偶爾也讓我們這種沒女朋友的男人滿足一下虛榮心,也有這麼漂亮的女人陪我上浪漫的餐廳。」
滿臉的愁容被夏仲希的話語給打散了,齊方榆忍俊不住地笑出來。「你不是沒有女朋友,是你不要罷了。」
「什麼我不要,是她們達不到門檻,所以統統被刷下來。我可是寧缺勿濫的男人。」
出了電梯來到車旁,紳士地為她開了車門才繞到駕駛座坐好。
他是心理醫生,懂得如何引導別人走出黑暗,因此一路上用輕鬆愉快的話題與她交談,慢慢地卸下她心頭的那塊石頭。
「味道還不錯吧?我的朋友味蕾可挑了,能讓他誇獎的餐廳,絕對差不到哪裡去。」
啜著餐後咖啡,夏仲希對今晚的法式料理還算滿意,尤其看見似乎也挺合方榆的味口,他的心情便更愉悅!難得跟大忙人的她吃個飯,若是那個男人沒有出現,他的心情應該會更好。
充滿異國風味的佈置確實浪漫,從小地方就看得出餐廳老闆的巧思,牆上的掛畫、廁所玄關的古典飾桌,在在吸引用餐者的目光;然而這些美妙的景致卻挑不起齊方榆的注意,她明白夏仲希為了沖淡秦方洛的出現,特地帶她到這地方來散心,但那份衝擊若是這麼容易沖淡,她也不必為那段過去所苦這麼多年。
「謝謝你,仲希。」視線從桌上燭光挪到夏仲希的臉龐,齊方榆由衷地道著謝。
修長厚實的手掌越過桌面握住她纖細的手,夏仲希語重心長地問:「方榆,你打算怎麼做,要勇敢面對那個男人,還是就此逃避不再見?但台北就這麼大,如果想逃避,你認為真的躲得了他嗎?」
該解決的事情還是要面對,關於這個男人,如果用逃避的方式可以解決,方榆又何苦受這十年的罪呢?既然那個男人已經出現,他寧願鼓勵方榆勇敢去面對,否則她這輩子永遠無法脫離過去的那段陰影,甚至一輩子都得不到真正的幸福。
他的話勾動了齊方榆內心最脆弱的那根弦,被覆在他手心底下的雙手微微顫抖著。「我以為自己可以不再在乎他,我以為自己這幾年已經訓練得夠勇敢,其實那是自欺欺人的假象,他一出現輕易就推倒我辛苦築了多年的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對自己完全沒了自信,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也只有夏仲希才能見到她脆弱的一面,誰又能曉得那個在人前充滿自信與驕傲的女人,竟會為情所苦到這個地步?
看她這番痛苦的模樣,他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告訴我,方榆,你還愛他嗎?」
其實這應該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若不愛了,經過這麼多年,傷口在歲月的撫平下也該癒合了;但她的傷口卻愈來愈大,一點痊癒的跡象都沒有,這又代表什麼呢?那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只是不敢面對罷了。
她的眼眶又濕了,害怕被看穿眼眸裡的秘密,連忙避開夏仲希犀利的眼。「我不知道」
「方榆,誠實面對自己我才能幫你,如果你一直逃避心裡真正的想法,永遠也走不出那個結,我什麼也幫不了你。」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想將他的支持傳遞到她的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