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羿此刻應該正陪著母親和梅璯蘭一起吃晚餐吧?他見到了精明幹練、風情萬種的梅璯蘭,可有如他母親猜測的那樣,對她另眼相看?
她凝望著天花板,心中不由得感到悲哀。
她深愛饒羿,卻無法用任何理由去挽留他,只因她答應過絕不逾越本分、絕不糾纏不休,所以她不敢干涉他的任何決定——即使他真的決定結婚,她也得含淚獻上祝福!
她大概真的累了,不知不覺墜入夢鄉,直到被電話聲吵醒,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
她翻身趴在床上,伸長手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順道一瞥鬧鐘上的時間十點零五分。
「喂,哪位?」她懶洋洋地問。
「是我,映愃。」無形的聲波從千萬里遠的英國,將蘇映愃爽朗的聲音傳送到林詠築的耳朵裡。
「映愃!英國好玩嗎?」聽到好友的聲音,林詠築立即綻開溫暖的笑顏。
她好想念映愃!
「漂亮得宛如人間仙境?真的嗎?好想去看看呀!」林詠築羨慕地輕歎。
身為饒羿的貼身秘書兼地下情人,她鮮少有自由的一天,上班應付公事,下了班之後,還得陪伴饒羿,根本抽不出時間出國散心。
「這裡美歸美啦,可是……」
蘇映愃接下來的話,讓林詠築嚇得差點尖叫。
「什麼?有鬼?!」
「是啊!晚上睡到半夜醒來,忽然看到一個黑髮碧眼的男人站在我床前,我下床追過去,那個男人就消失不見了。」
「沒有人會憑空消失不見,那絕對最鬼沒有錯!」林詠築驚駭地對著手裡的話筒大喊。「我看那間飯店大概不乾淨,才會有那種『東西』出現,你還是趕快搬走,不要再繼續住了!」
「可是……我難得親眼看到『好兄弟』,很想多研究那種東西到底是怎麼產生的……」蘇映愃不捨地說。
「拜託!蘇大膽,這時候別這麼認真好學嗎?鬼魂不是古董,求你千萬別把他們當成有價值的古物來研究。」
蘇映愃自小熱愛有歷史價值的古文物,長大後自然而然投入考古的行列,開墓塚、挖古墳,什麼都不怕,大家都稱她為「蘇大膽」。
「可是我總覺得他有冤情耶,否則他不會每晚出現——」
「每晚?!」蘇映愃話還沒說完,林詠築又驚叫了。「那你還敢住在那裡?求求你,快搬走吧!」
她不怕,林詠築的雞皮疙瘩可都爬起來了。
「如果發覺不對勁的話,我會斟酌衡量情況搬走的,你放心啦……」
蘇映愃含糊帶過,心裡可捨不得放棄這個與鬼魂交談的好機會。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收線後,林詠築轉動眸子梭巡空蕩蕩的屋子,想起剛才蘇映愃說看到的「東西」,身體不由得陣陣發冷。
原本熟悉的空間,突然變得很有壓迫感,淺米色的牆壁不斷朝她逼近,她縮著身體直往後退,直到臀部碰觸到床頭櫃,偏偏此時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正好響起,她嚇了一跳,險些撞翻檯燈。
她瞪著不斷發出音樂鈴聲的手機,好半晌才敢伸出手,緩緩接起話筒。
「喂?」
「你睡了?」
電話那頭,傳來饒羿低沉的嗓音。
「是你?」聽到熟悉的聲音,她這才安心了,她抱著身體在床邊的地上坐下,貪婪地聆聽他低沉的嗓音。
「晚上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去吃飯?」
饒羿有些掛心傍晚見到她的模樣,太過蒼白且脆弱,他猜想是母親累壞了她,還嘀咕了老媽幾句。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是不是我媽太麻煩你了?」
「不是。」徐俐霞雖然熱情過度,但還不至於令她虛脫,真正令她覺得心神俱疲的,應該是拿她當情敵看的梅璯蘭。
「你見到了梅小姐,你母親說你大概有三年沒見過她,你覺得她——如何?」她試探地問。
「她?」饒羿不太明白她問的是哪方面的意思,不過仍然回答了。
「她變了不少,漂亮、成熟許多,待人處世的手腕上也進步很多,我想她會是男人心目中理想的妻子人選。」
據他所知,他有個堂弟相當喜歡她,追了她很多年,對於有可能成為自己姻親的女人,他自然給予正面的評價。
「是嗎……」他這是在暗示她,他有可能娶梅璯蘭為妻嗎?
「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這麼虛弱。傍晚看見你的時候,臉色也很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饒羿關心地問。
「嗯……頭有點痛。」她簡短的回答。
「那明天要不要休息一天?」
「不用了,沒有那麼嚴重,剛才睡一覺起來,已經好多了。」
「我看你明天別去陪我媽了,直接到公司來好了。」他還是認為是老媽把她累壞了。
「那梅小姐和夫人怎麼辦?!」他打算任她們自生自滅嗎?
「我媽是在台灣出生、長大的,再加上這三年來她不知道回來過多少趟,她知道該帶璯蘭上哪兒玩,她們不會迷路的,頂多我找台車專門接送她們就行了。」
璯蘭?叫得多親密呀!林詠築的心口霎時泛著酸澀。
她何時才能聽見他在旁人面前喊她的名字?
「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希望看到活力充沛的你。嗯?」
「嗯。那麼就……晚安!」她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只能倉促道晚安。
「明天見。」
饒羿掛斷電話後,林詠築將發出嘟嘟聲的電話放在胸口,忍不住熱淚盈眶。
或許她把自己看得太勇敢了,只要一想到有可能失去饒羿,她的胸口就陣陣抽痛,她不敢想像,萬一哪天他真的決定娶梅璯蘭為妻,她會有什麼反應?
但即使會心痛而死,她也不會做個死纏濫打、令他厭惡的女人,她會謹守自己的誓言,徹底放手,帶著最後一絲尊嚴離開他。
徐俐霞回國的第二天開始,林詠築又被調回公司,不必再接待她與梅璯蘭,這讓林詠築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並不討厭陪伴徐俐霞,她是個風趣慈善的人,對林詠築也相當親切,從來不會認為兒子的秘書就是她的傭人,但相反的,梅璯蘭言詞鋒利、表裡不一的性格,就令人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