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用時間來決定,她現在……她在很早之前……就……
她現在可不可以反悔,要城肇洋不可以刪除他記憶體裡有關她的記憶,不但不能刪掉,還要常常複習,要他永遠都不可以忘記。
還有……她要他不要喜歡她的笨話、離她遠一點,最好永遠不要再見她的蠢話,她可不可以反悔、可不可以——收回那些她曾經說過的笨蛋話?
嗚……嗚……綠吟的淚一串串的從手臂上滑落,落在沙裡,一會就看不見淚痕,但落在心裡的呢?
「表姊!表姊……」表弟的叫喚由遠而近,將綠吟從愁緒裡喚回。
「幹嘛?」綠吟抬起臉,雙手搗著雙頰,拭著淚,背對著表弟,啞著聲音開叫道。
「有你的電話。」
誰會打給她?只有媽媽吧。
「好!我馬上去接,你先回去。」深吸了幾口氣,調適了心情,綠吟才站起身。
回到外婆家,接過電話,果然是媽媽打的。
「媽!什麼事?」
「什麼……我要,我馬上回去。」用力掛上電話,綠吟在轉身想上樓收拾行李時,內心還因為剛接收到的消息,震驚得雙腿無力。
振作精神,她一定要馬上回去。
「城奶奶上個禮拜車禍住院,今天過世了,你要回來看她最後一面嗎?」這是媽媽在電話裡帶給綠吟的震驚消息。
她當然要,而且她還氣她媽媽,為什麼這個時候才告訴她!應該在城奶奶受傷住院時就該告訴她了,至少她現在回來,看到的就不會只是城奶奶冰冷的遺容。
*** *** ***
事情的發生是在一個星期前的清晨。
城奶奶早起到附近的公園散步,這是她多年的習慣,以前城爺爺還在世的時候,這是他們倆最愛的活動。
城爺爺離開後,城奶奶還是繼續這樣的習慣。
那天清晨,城奶奶一如往常早起,到公園散完步後,出了公園口,等待紅燈變綠燈的時候,一個以為一大清早不會有人過馬路而開著快車的年輕人,不顧信號燈已經變紅燈,仍不改速度的繼續前行,等他看到城奶奶的身影時,他驚慌失措的猛踩煞車,但速度過快,最後還是撞到了城奶奶。
緊急搶救後,七十二小時的危險期好不容易挨過,就在大家以為不幸中的大幸,起碼撿回了一條命的同時,城奶奶的病情卻意外惡化,下一個七十二小時的危險期沒有挨過,在今天傍晚宣告不治。
城奶奶的女兒及女婿在聽到發生車禍的時候,馬上趕搭最快的班機飛回台灣,而城肇洋更是徹夜隨侍在側,臉上冒出的鬍渣,說明了他的憔悴。
在殯儀館外的石椅上,綠吟看到了一臉落寞的他。
走到他面前,綠吟關心的問道:「城……肇洋,你沒事吧?」
雖然問的有點廢話,親人意外離開,怎麼會不難過,就連她這個外人都難過的流了好多好多的眼淚,但她……也只能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了。
城肇洋抬頭,一見是綠吟,輕扯了嘴角,「從台南回來了。」
「嗯!」
「祭拜過外婆了嗎?」
「嗯!一來就先去看城奶奶了。」
「哭過了?」他看到她雙眼的紅腫。
「嗯!」一想起從小到大,城奶奶對她的好,她不由的又一陣鼻酸。
「外婆說不要為她哭,要替她高興,她終於可以去找外公了。」這是外婆的臨終遺言,而他牢記著,從發生事情到現在,他一滴眼淚也沒掉過。
「替城奶奶高興,但卻替失去親人的我們難過。」她現在終於知道她是個愛哭鬼,才說沒兩句話,淚又滑下了臉龐。
城肇洋偏過頭,神情哀慟,似乎正隱忍著什麼。
綠吟注意到了,他在強忍淚水,他在壓抑著自己,失去城奶奶,他的心肯定比她還痛,但這樣的壓抑不好!
「你……我知道你很難過,想哭就哭出來,壓抑著對身體不好,城奶奶如果知道,不會不高興,只會拍拍你的頭,安慰你,說乖乖,不哭了,很快就不痛了,一切會過去的。」每當她跌倒了、被同學欺負了、考試考壞了,城奶奶都會用這些話來安慰她,想到以後沒有這位慈祥的長輩,她的心又難
過了。
聽著她說的話,城肇洋依舊沒回過頭,但心裡則認同她的話,因為外婆也常這樣安慰他。
綠吟吸了吸鼻子,繼續想著撫慰他的話,但她不擅長安慰人,特別還是個男人,詞窮了,她唯一想到的只有——
「喂,如果你怕哭的時候被別人看到,我的肩膀可以借……」
沒等她的話說完,城肇洋真的借了她的……肚子,他將她的腰往前一攬,整個頭埋在她的腹部,嚇的她伸直了手,有些不知所措。
「喂,人家說要借你肩膀,不是……」她的話又自動消音了,因為她聽到細細的嗚咽聲從她的腹部傳來。
他的脆弱令綠吟替他心疼,左手搭著他的肩,右手輕撫著他的發,依著城奶奶安慰她的方式安慰著他。
綠吟的出現,在他乾涸的心注入了暖流,而在不遠處一直擔心兒子狀況的城美月,這下也放寬心了。
城奶奶的遺體在一個星期後火化,骨灰就安置在城爺爺的旁邊,這是城奶奶在城爺爺逝世的那一天就替自己訂好了的位置。
而今天城肇洋就要跟他父母回德國了。
*** *** ***
他帶著綠吟來到後山,壓根兒都不知道後頭跟了個人。
「那天我沒有帶林同學來這裡。」
聞言,綠吟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但從他的眼裡,她找到了肯定!
「這裡只屬於我們。」
「嗯!而且你要承諾,永遠永遠都不可以帶其他的女生來這裡,這裡只屬於我們,你要來只能帶著我,你要記住喔!」那天知道他要帶怡君來這裡,害她的心都快痛死了,那樣的痛苦她才不要再經歷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