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聶文瑞徹頭一哼,「他只要將我的事業發揚光大就夠了。」
「夠了,統統不要再說了!」一直靜默的聶行風突然狂喝一聲,倏地衝出房門。
「行風,你要去哪裡?」柳妤柔也在後面追出去,怕他一時衝動發生什麼意外。
這件事,要說受的刺激最大的人莫過於是聶行風,他如何能接受自小培育他長大、對他恩重如山的義父,竟然是綁架他的兇手?在情勢的扭轉之下,他之前對於時央的服從以及尊敬全都成了狗屁!
「這下子你滿意了吧?」頹然地跌坐在床上,聶文瑞的臉上儘是疲憊。
一直在旁觀戲的莫司,終於忍不住發出正義之聲,「喂,時老,說真的,我覺得你還挺變態的耶,什麼好事,竟然連殺手都可以爭世界第一。」他嘖嘖地大搖其頭,咋舌不已。
時央當做沒聽到莫司的聲音,也跟著跌坐到地上去,望著自己手上那把剛剛從聶行風那邊取過來的手槍發呆,他這度做……真的錯了嗎?
曾經是風光一時,讓人聞風喪膽、戰慄不已的殺手生涯,如今看來都是如此罪大惡極,但如果真的是錯的,為何又有那麼多人要雇殺手?
人世間難懂的是與非……躺到地上去,時央不由得長歎一聲。
滿室的沉靜,讓屋內的人表情都不由得嚴肅起來。
聶行風坐在柳妤柔旁邊,佔有性地摟著她,對於眼前嚴肅的情形視若無睹,臉上的表情不見絲毫波動,彷彿此時此刻的他,眼裡只容得下柳妤柔似的。
聶文瑞痛心地著著他,他是自己盼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如今卻對自己表現得如此淡漠疏離,教他如何自處?
「行風,你不要這樣嘛。」聶文瑞的表情讓柳妤柔看了很不忍心,她搖了搖聶行風的手,要他別鬧彆扭。
聶行風仍不為所動,只是摟著柳妤柔的手緊了些。
「哎!」時央深長地歎廠口氣,這幾天來,他想了很多,也發現自己過去是錯得多麼離譜,而今,他不求獲得原諒,只望能為自己所犯的錯多少做點補償,「行風……不,現在應該叫你祺勳,全部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再折磨你父親了。」
「時老,你為什麼要說風的父親背叛了你?又為什麼要綁架風呢?」莫司還是對這件事情的始末發展比較感興趣,不過他問得很誠懇,讓人有那種錯覺他是真的很關心聶行風,所以才會克盡朋友道義的為一臉「不關我事」的聶行風把事情給問清楚。
聶行風也知道莫司葫蘆裡在賣些什麼藥,只是此時此刻的他只想對此事置身度外,所以也懶得去拆穿莫司,他之所以現在會坐在這裡,也是被柳妤柔死拖活拉硬拉過來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時央又沉沉地歎了口長氣,眼神變得縹緲,回憶起塵封已久的往事,「如果真要說的話,要從三十二年前說起……」
「在那時,台灣有一個極負盛名的暗殺集團『暗獵』培育了許多殺手,並且以超低任務失敗率著稱,生意好得應接不暇,也是警方眼中極為頭痛的一個集團,多次想圍剿卻苦無線索,只能皺著眉頭坐在警局裡無奈地苦思對策,那些煩頭的大官們還得時時刻刻擔心集國會何時起義派殺手去咬他們一口,恐怕也是夜夜睡不安枕,那時可說是我最風光的一段日子了,」他的眼神裡微微露出得意之色,但隨即隱去了。
「我跟文瑞由於失敗率幾乎要為零,所以是那時集團裡炙手可熱的殺手,外面的人給我們倆一個封號——『闖獵雙鬼』,我們兩個也成了極好的一對搭檔,盛期時,還曾經有過所有的僱主都指定要我們兩個去殺人,於是,我跟文瑞那時就立下一個夢想,總有一天,一定要到國外的殺手界去闖天下,而我們的座右銘是無情、無情、再無情,不管對任何人,都不能動情。」
「可是,他卻打破了我們的約定。」時央看著聶文瑞,此時的他臉上已平靜得無恨意,「在一次的任務裡,他愛上了他的獵物,不僅沒有殺她,還為她背叛組織與她共結連理,並接掌那個女人家裡的公司,光明正大地說他由黑道轉白道,讓他的身世蒙上了神秘色彩,即使當時的報章、雜誌將他寫得十分不堪,說他只是為了錢才接近大小姐的,他也都咬牙默默忍受,可是我卻嚥不下這口氣。」
「他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夢想,我不要他的兒子也跟他一樣沉淪在醜陋、爾虞我詐的商場之中……」
「所以你才會綁架風?」莫司恍然大悟。
「你恨的是我,大可以一槍殺了我,為什麼要讓我的兒子去涉足血腥?」聽完他的話,聶文瑞又激動起來。
時央低垂著頭,滿臉歉意,「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的原諒,如果你認為殺了我可以好過些的話,我願意以死謝罪。」他將一把槍遞給聶文瑞,閉上眼睛準備領死。
握著那把槍,聶文瑞心中百感交集,他將槍丟掉的日子已經有多久了?轉眼間已經過了三十二年,讓他不得不歎時光飛逝。
緩緩地舉起槍,顫抖地將槍日對著時央,閉了閉眼睛,他終究是不忍心,手一鬆,槍無聲地落在地毯上,「我已經不是殺手了。」
時央痛苦地閉上眼睛,如果文瑞肯開槍的話,對他來說,或許才是一種解脫。
「時老,你真的覺得你夠無情嗎?」面對此刻無聲的沉重,莫司問了時央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當時還是殺手的你真的夠無情嗎?」
「你說什麼?」時央睜開眼睛,不解地望著莫司,不僅他的意思。
「你恨了聶先生那麼久,如果你真的夠無情的話,又哪來的恨呢?」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莫司覺得自己才是看得最透徹的一個。
「我……」時央一時語塞,找不到話來反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