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狼,於天地化育之始,便以其他生靈果腹,人殺狼,狼亦食人。但北荒之野的狼族不一樣,牠們潛心修煉,以術法煉氣生元;除了幼狼,不再需要捕殺其他生靈作為食物,何況是人。數百年來,牠們已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你說得倒容易。」女子仍是憂心忡忡。
「別自尋煩惱了,靜觀以待吧。」男子的神態依然悠淡從容。「只要人族謹遵誓言,彼此各安其分、互不侵犯,便能相安無事。」
「如若不然呢?」女子凝眉以對。人性之不可測千百年來從沒變過,她無法忽視心底那股隱隱的不安。
男子神色未改,唇角微微勾起笑痕,慢悠悠地道:「那就賭吧。人性與狼性的差別在哪哩、優劣如何,我倒是很有興趣知道。」
第二章
「玄歌還沒回來?!」管晴歡臉色微微發白地望著村裡的婦人們。
「沒呀!近午時就沒看到那娃兒了,她不是跟著妳出門嗎?」一位大嬸回話。
「她……她說要先回家,我以為……」心裡開始著急起來,杏眸無措地圓睜,身子不自覺微抖了下。
「別慌。」稷匡鎮定地安撫道。「也許她只是在路上逗留貪玩,等會兒就回來了也說不定。」
「可是……」她心慌地咬唇。「剛剛回來的路上,我們都沒瞧見她呀!她會不會……會不會迷路了?」
「那可不得了!」婦人中有人驚呼。「這雪愈下愈大,一會兒天色暗得快,她一個娃兒在外頭多危險哪!」
「哎呀!那不是要糟了嗎!」另一名婦人接口道。「玄歌那娃兒可是咱們族人的福星,又是族長的心肝寶貝,真弄丟了咱們怎麼交代得過去!」
這一喳呼,管晴歡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怎麼辦、怎麼辦?!稷大哥,我該怎麼辦引」她心急地揪住稷匡的衣袖,慌亂無措地瞅著他。
稷匡冷靜沉吟,隨後道:「大夥兒幫忙出去找找,天黑之前無論有沒有找到人,都得回到村裡來。」
話畢,眾人趕緊分頭找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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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去哪兒了?怎麼神色這麼慌張?」
一個時辰後,當眾人垂頭喪氣地回到村子裡時,上山狩獵的族人們也回來了。滿頭灰髮的管崇淵肅目凝視著眉眼低垂的婦人們,沉聲問著。
大夥兒默不作聲,眼光卻不自覺地悄悄覷向管晴歡。
沉斂的眼眸跟著婦人們的目光移至大女兒身上,在她週身繞了一下,眉峰微微擰蹙,沉聲問道:「玄歌呢?怎麼沒看到她人?」
失去血色的唇瓣微抖了抖,管晴歡白著一張臉往前跨了一步,低垂著眼,努力控制自己頻頻發顫的身子,回道:
「玄歌她……她不見了……」
聞言,管崇淵緩緩瞇起眼。「妳說她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她硬著頭皮撒謊:「我……我帶她到村子外玩耍,一個不留神……就、就沒看到她人了……」
「那現在人找到了嗎?」低沉渾厚的嗓音透著一絲壓抑和緊繃。
「沒、沒有……」秀麗的容顏更加蒼白無顏色。
話語方落,一道熱辣的巴掌立即迎面揮來,又急又重,「啪」一聲脆響,將她整個人給打跌在地。
眾族人鴉雀無聲,皆被這一幕給驚愣住。他們從未見過族長發這麼大脾氣,更沒見過他打人,沒想到他出手這麼重,而且還是招呼在自己女兒身上。
管晴歡同族人一樣不敢置信。
雖知道阿爹極疼玄歌,也常為了玄歌而對她多所嚴厲責求,但他從不曾打過她。可現在,他竟當著族人面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臉頰上熱辣辣的燒痛怎麼也比不上心口的疼痛,珠淚不覺滾滾而下。
「妳太讓我失望了!竟將自己的妹子給看丟了!」管崇淵怒氣騰騰地咬牙道。「玄歌要是有了萬一,就算要了妳的命也不夠賠!」無情狠戾的話語像一把利劍狠狠穿透她已傷痕纍纍的心。
怒責罷,沒再看地上人兒一眼,他轉身吩咐同他上山狩獵的族人:「大夥兒分頭再去找找,務必要把人找到!」
眾族人散去後,管晴歡依然動也不動地伏在雪地上,一手緊搗著灼痛的右頰,一手悄悄地握緊拳頭,任由指尖刺痛掌心的肉。
「晴歡,妳怎麼了?」方從村子外頭回來的稷匡急忙奔至她身邊,蹲下身準備扶她起來時,一道黑影陡地罩住兩人。
「晴歡,妳別怪阿爹打妳這一巴掌,妳也實在太不小心了,怎麼會把玄歌看丟了呢?真是!」管祁修又是搖頭又是歎氣,責備的語氣多於安慰,說了幾句便走了開去,也沒想到扶她一把。
稷匡不由得在心裡暗自歎氣。管伯父這麼做不僅傷了晴歡的心,還會害了玄歌,徹底冰凍晴歡對玄歌的姊妹之情,真是令人傷腦筋呀。
他心疼地握住她的肩膀,輕柔地轉過她的臉來,見她唇角紅腫還淌著血絲,清俊的眉眼忍不住微微一凝。顯見這一巴掌打得不輕。
「晴歡,把手放開,讓稷大哥瞧瞧,好嗎?」他柔聲說道。
管晴歡仍是動也不動,好半晌,才緩緩移開手。
瞥見她臉上掌痕的那一刻,稷匡不禁在心裡暗抽了口氣;雖已料想到那一巴掌打得不輕,卻仍驚駭於它所造成的傷害。原本白嫩的臉頰一片紅腫,指痕歷歷微帶青紫,眼角也給打瘀了……這一巴掌威力強大,一個姑娘家怎麼受得了?管伯父下手實在太重了。
「一定很痛吧……」他輕聲歎息,心疼卻又無奈。「妳忍著點,我扶妳回去,讓爺爺替妳上藥。」
話落,彎身準備撐起她,卻教她突然撲進懷裡的舉動給衝撞得跌坐於地,兩手趕緊往後一撐,穩住身子。
「稷大哥,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滿懷心酸委屈化為一聲痛楚的哭喊,她一雙小手緊緊攀住他的頸項,像溺水之人尋求唯一的浮木般牢抱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