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讓佟烈崴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她怎麼不說話?難道她不再愛他了?所以對他的表白,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晶遙,你……你在想什麼?」佟烈崴不安地問。
「我在想,我大概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她用一種茫然的眼神傻傻看著他。「我好像有幻聽,我居然聽到……你說愛我。」
她的話,令佟烈崴又想笑,又難過。
他的表白,居然讓她如此難以置信,可見他以前對她有多壞,讓她不敢輕易相信他的愛。
「你沒有幻聽,我真的這麼說了。晶遙,我愛你!」
「這是……真的嗎?」鄔晶遙連做夢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夠聽到他的親口告白。
她驚喜至極,當場落下感動的淚水。
「另外有件事,我也不想瞞你,既然我們決定共度一生,那麼我想讓你知道我的過去。在我小的時候,曾經是個受虐兒……」
佟烈崴用低沉平板的語調,述說自己曾經歷過的人間煉獄。
「烈崴……」即使已經聽他的朋友說過,但親自聽他述說,更讓她難過得數度哽咽。
「別哭!我讓你傷心太久,我不想再讓你流淚了。」佟烈崴笨拙地抹去她粉頰上的淚,嘎啞的呢喃:「我愛你!直到差點失去你,我才發現,我對你不是毫無感覺。過去我一直生活在封閉防衛的牢籠中,害怕受傷害,直到你出現,強迫我走出陰暗的角落,把陽光帶入我的生命中,我才真正感受到被愛的幸福。我感激你、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我不哭了!」鄔晶遙吸了吸鼻子,竭力忍住熱淚。「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的愛,從今以後,我要高高興興的,只讓你看見我的笑容,再也不流淚了。」
「呃,我——我也會盡力讓你開心、快樂,寵愛你一輩子。」佟烈崴神情彆扭的許下他生平從未對人說過的承諾。
「那——你也會好好愛我們的寶寶嗎?」她甜甜的問。
「這……」恐懼再度襲上佟烈崴的臉龐。「我會供應他一切物質需要,盡到養育的責任,至於其他的……我怕自己一靠近他,就會像我母親那樣,忍不住……毆打他。」
「不會的!我相信你,你不是那種會動粗的人,我相信你一定會很疼愛我們的孩子。」
「不,我不相信自己!拜託你,暫時別讓孩子靠近我,我真的……沒辦法!」
他臉上貨真價實的恐懼與害怕,讓鄔晶遙好難過,她柔聲道:「你別緊張,我不會強迫你現在一定要接受孩子,我只希望將來你習慣孩子的存在之後,能夠試著打開心防,接納我們的孩子。」
「我盡量試著去做,但我——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到。」
「沒關係,只要你有心,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能夠自然的親近孩子。」她對未來充滿希望。
「嗯。」佟烈崴不安的點點頭。
「對了!」她將頭枕在丈夫肩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烈崴,你說我們的兒子,該叫佟什麼好?」
「隨便。」佟烈崴倉卒移開目光,嘎聲道:「銅板、銅像、銅鑼燒,叫什麼都好!」
目前他還無法和那個小東西太親近,就連名字他也不願多想。
「你在開玩笑嗎?哪有人替孩子取這種名字!」鄔晶遙輕捶他的胸口,笑疼了肚子。
「我真的不會取名字……」
父母為孩子取名,多少蘊含著對子女的祝福與期許,而他根本不知該期望孩子什麼。
「那——我們替兒子取名佟寬恩好不好?我希望他能有包容一切的胸襟。」
佟寬恩?佟烈崴的目光轉柔了。
「好,就叫佟寬恩。」
他也希望,兒子真能擁有包容一切的胸襟,千萬不要像他的父親一樣,始終惦記多年前的陰霾,險些放棄像他母親這麼完美的好女人,錯過屬於自己的幸福。
一年後
佟烈崴坐在客廳裡,手裡拿著雜誌,但視線卻沒停留在上頭,他渾身僵硬地縮在沙發的最邊緣,一雙眸子警戒地盯著在客廳搖晃奔跑的肥嫩小娃兒。
他一下往東跑,一下往西跑,一下子鑽到椅子底下,一下又企圖爬上茶几,頑皮得不得了,沒有一秒鐘肯安分。
他難以想像,自己怎麼會製造出這種柔軟渾圓的小怪物?
平日,這個小傢伙都是由他的妻子一手照料,而他則是有多遠躲多遠,根本不敢接近他,連出門都是妻子用娃娃車推他或是抱他。
或許,妻子是受夠他一再逃避親近自己的兒子,半個鐘頭前拋下一句。「我去買個東西,你幫我看著兒子!」就逕自出門去,把他和小傢伙單獨留在家裡。
精力旺盛的小傢伙,玩遍了屋裡的大小玩具之後,大概覺得沒意思了,開始把注意力轉到始終坐在沙發上、不敢動彈的佟烈崴身上。
他睜著清亮渾圓的眼睛,與父親極為相像的面孔上,掛著天真憨厚的笑容,健壯的小胖腿,有力的踩著木質地板,搖搖擺擺走向他。
「呃,你——你別過來!這裡不好玩!」佟烈崴見他走過來,神色相當緊張,他左右尋找,看到自己腳邊有一個他剛丟過來的軟橡膠玩偶,立刻撿起來遞到他面前。「你要這個嗎?這個給你玩,你不要過來這裡好不好?」
小傢伙根本不理他的利誘,很有個性的將頭別開,小嘴緊緊抿起,臉上有著與父親相似的堅毅神情。
「你——乖!不要來這裡玩,這裡不好玩……」
他徒勞無功的誘哄,卻依然軟化不了小傢伙的意志,只能眼睜睜的看他走到他面前,伸出白嫩的小手,抓住他的褲管,開始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不……不行!不能這麼爬,很危險……會受傷的!」無論他怎麼說,脾氣很拗的小傢伙就是不甩他,仍然執意往他身上爬。
「不……」佟烈崴兩手舉得高高的,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史上最危險的敵人,一寸寸往他身上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