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複雜的心情,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給唐清舞瞭解,也不認為一向排斥商人的清舞會願意瞭解。於是不再在這話題上談,他說了正事:
「清舞,別管那些事了。妳什麼時候來台灣?我已經跟我爸提過妳,他很高興,迫不及待想見妳一面。」
「再兩天就可以了,我的論文口試安排在後天,口試完我馬上飛台灣,我已經訂了後天晚上的機票……雪歌,伯父、伯父他……會喜歡我嗎?我應該穿什麼衣服比較好?還有,我要準備什麼禮物過去?」說到這個話題,唐清舞害羞不已,開始結結巴巴起來。
程雪歌笑了。
「小姐,妳怎麼穿都美好不好。別忘了,妳是校園裡票選第一名的東方美人呢!妳也別帶什麼禮物過來,妳人來最重要。」
「呀,討厭,叫你別再提那件丟臉事了,你還提!什麼美人不美人的,在大家不知道你是男的之前,你才是第一名好不好!」要糗大家一起來糗。其實她本來是第二名的。
兩人說說笑笑地,將那些沉重話題都丟開,只純粹的慰藉相思,不再去談那些毫無交集的事情。
在相思暫饜的最後,在掛上電話之前,程雪歌低低對她呢喃:
「清舞,妳快點來台灣吧,我很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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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志昂發現自己罹患肝癌時,已是進入末期,所以他放棄化療,只以藥物延緩病情與控制疼痛,一天一天的走向衰弱,邁向死亡,誰也無計可施。程雪歌每天晚上都睡在醫院陪父親,除了不肯聽從父親的話放棄「遠帆」外,父子倆在其它方面沒有任何意見相左的地方,他們父子努力把握著還能相處的時間,雖然程志昂能夠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少。
父親病倒之後,會來醫院探訪的人雖寥寥無幾,但每隔三兩天,總還是有一些人會來到醫院與父親談天解悶。這天傍晚,甩開一堆令他焦頭爛額的事情,程雪歌買了飯盒來到醫院,準備與父親共進晚餐。一踏進病房,不是沒想到可能會有訪客的,只是今天這個訪客卻是他想也想不到的人。
這個人,她,上回在高叔叔工廠見過一面的人--姚子望,身份是「姚氏」的千金小姐,去年被商業雜誌評選為台灣未來十大女強人之一,聲稱她是最有希望成為「姚氏」下一任接班人的人。
多麼風光的女性,是一顆閃耀在金字塔尖端的璀璨明星,可望而不可即,斷不可能紆尊降貴來他們這類小家小戶的人種。
可是她出現了,為什麼?也是為了添更多災難來的嗎?當程雪歌想到這裡時,不免多心的戒備起來。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揣度她的來意,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快被皇昕那位女皇惹得怒火沖天。如果以前他的籌資之路可以用「無比困難」形容之,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在那個女人的干預之下,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絕望的滋味,他才真正深刻理解到「仗勢欺人」是什麼意思!
她運用皇昕在商界的影響力,讓每個人縮回原本可能伸向他的援手,讓那些原本有意承接買下「遠帆」的人全部收手不再談起;其它銀行就算庫房裡積了一堆現金愁著無人來借,也不會出借給「遠帆」,就算「遠帆」開出的貸款擔保條件再優渥也一樣。
當趙冠麗想整一個人時,是不會讓他有任何活路走的。她每天好整以暇的坐在辦公室裡,擺明了就是要等他來求、來低頭。除非程雪歌答應她的條件,不然「遠帆」將不只是倒閉的下場而已;程家會破產,有人得坐牢。她有權,她有勢,她這輩子不會嘗到低頭的屈辱滋味,但樂於看到別人低頭;她要勝利,完全的勝利,沒有打過折扣的勝利。
如果說趙冠麗的欺壓行為有帶給程雪歌什麼影響的話,那就是--他自此發誓,一定要比別人爬得更高,一定要爬到再沒有人可以用權勢欺壓他的那個高度。
為了達到那個目標,他必須有大量的金錢,讓金錢構築出城池,再把城池堆聚成權勢,那麼他就能在商界呼風喚雨。不一定要讓天下人俯首,但絕對不讓自己落入被人壓迫到不得不俯首的境地!
他要熱烈的追求權勢,讓權力去熏心、去把心腐蝕!
他再也回不到他所認識的那個清心淡泊的自己了,回不去了……
「妳來做什……」突然衝口問,但才發了個聲,便知道自己不該是這種質問的口氣,就算心裡對她有惡感;然而,他已警告過自己--永遠!永遠不要在人前把自己最真實的情緒表現出來。於是他很快的改成平和口吻:「請問姚小姐為了什麼事來到這裡?」
姚子望從程雪歌走進病房裡來,就一直不動聲色的注意著他的神情舉止。她注意他的目的與別個女人不同,不是為了貪看他的俊美皮相,更不是為了垂涎。只是打量著他,像在打量著一件商品,思索著「奇貨可居」的可能性。
「你好。我與令尊已經談完事,他已經睡下了,我正要走。」對他微微點頭,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像是長輩對待小輩的態度,不會與他談任何正事。
「妳……我爸……」程雪歌一時不知該為她的輕待做出什麼反應,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落居下風,明明他正嚴陣以待中呀!不,不行!「我父親現在病著,他的事目前都交給我代理。姚小姐不以為該直接跟我談妳的來意嗎?」他站出一步,擋住她離開的方向。
姚子望被他一擋,只好停住步子。她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後再把眼光掃向病床上那個已經疲倦得睡去的老人家,輕聲道:
「我的來意,令尊會告訴你。」
程雪歌擔心的也看了父親一眼,見他老人家在疼痛裡睡去,氣息奄奄然的似有若無,活得如此辛苦,偏還為著他與公司的事在擔憂……想到這女人不知道有沒有對父親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事,讓父親更加擔心,他臉色一沉,想也沒想,粗魯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到病房門外,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