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手真的受傷了,短袖自制服下露出捆了一圈圈紗布的手臂,脖子上還用三角中吊著。
「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要不是見她受傷,他一定——可惡!
看著他的楊墨璋神情漠然,「聽到了。」
「聽到了幹麼還一直走?」她的回答跟表情就像燃油,讓杜裔炎火上加火。
「我說過不想跟你們有任何關係,為什麼不走?」她低頭瞧著他抓住她手腕的手,「我現在只剩右手能自由活動,你放了它吧。」他每次出現,除了抓手還是抓手,他有這種癖好嗎?
杜裔炎沒放開,不過還是放輕了手勁,臉色很難看。
見他不說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她問:「有什麼事嗎?我還得去打工。」
「你的手是我們的人弄的嗎?」並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人,而是想藉此知道到底是誰讓她受傷的。
若她真有麻煩,看在他讓她的額頭縫了三針的情形下,他會出面幫她擺平的,就是這樣,所以他才會來找她。
不用多想,楊墨璋知道一定是簡鈞河告訴他的,自從發現簡鈞河昨晚竟跟著她到醫院去後,她便知道自己又要不得安寧了。
「我回答你的問題後,你是不是就會放我走了?」
「我會考慮。」
楊墨璋清澈的眼眸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怒意,但旋即又被她習慣性的給壓抑下來。「我的傷跟你的人沒有關係。」
「那是誰做的?」
楊墨璋終於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開始試圖掙開他的掌握。
「跟你無關,放開我,我打工真的要來不及了。」該死,為何他就不能放過她?他到底想怎麼樣?
「除非你告訴我是誰在找你麻煩,否則你晚上只好休息了。」他杜裔炎從來就不是那麼好打甕的。
楊墨璋從沒覺得那麼生氣過,氣得滿臉通紅。他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直在找她麻煩的不就是他跟他的人嗎?
她做了個深呼吸,看到遠方的公車,「你先放開我,我再告訴你。」
杜裔炎猶豫了一會兒,放開她的手,「說吧。」
楊墨璋看了發紅的手腕一眼,才抬頭望著他。「這傷是我父親打的,父母親教訓自己的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你知道了又能怎樣?」
她的語氣是那麼悲哀,表情是那麼冷漠,在杜裔炎還未從震驚的情緒裡回轉過來時,她已經轉身跑向靠站的公車,上車離去了。
再一次,她那濃重的無力感與悲哀又深深地撞進了杜裔炎的心裡,久久不散。不知站了多久,他才眉頭緊鎖的回到自己的機車旁。
竟然是她的父親?!是怎樣的父親?居然將自己的女兒打成骨折,還說什麼父母親教訓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她一直是在這種受虐的環境中長大的嗎?那麼她的冷漠與防禦就說得通了。
她的家庭是怎樣一個家庭?這個疑問就像雪球一樣在杜裔炎心裡愈滾愈大,大到他知道自己無法再袖手旁觀。
在路上奔馳時,楊墨璋那張寫滿悲傷無助的清麗臉龐佔據了他整顆心。
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也許,他永遠無法將那張臉龐從心裡抹去。
第五章
調查楊墨璋的家庭背景對杜裔炎來說不是難事,只要一通電話,隔天就會有人將資料拿到他面前。
趁著星期假日,他難得的留在家裡沒出去,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著人家送來的調查資料,五張薄紙就將楊家給交代完畢。
楊墨璋的父親楊光良是個賭徒,在她十五歲時拋妻棄子,與另一名風塵女同居;她的母親楊王碧暖在楊墨璋小的時候便一肩扛起家庭生計,靠著幫傭及給人洗衣賺取微薄的酬勞,還得不時防範丈夫將錢搶走,母女倆生活過得清苦。
在父親離家之前,楊墨璋就已經開始打工賺取生活費了,但楊王碧暖卻在此時染上酗酒的惡習,再加上楊光良三不五時就回家搶錢,楊墨璋是何處境可想而之。
五張資料裡有三張是楊墨璋的就醫紀錄,看得杜裔炎眉頭深鎖。他猜得沒錯,楊墨璋的確從小就在受虐的環境中長大,在她七歲和十歲時還分別有住院一個月和一個半月的紀錄,天呀!她居然還稱那種人渣叫父親!
爆發的怒氣讓他將手上的資料往牆上用力甩去,站起身來回踱步也無法平息胸腔內的憤怒。半晌後,他停下腳步,瞪著地上的紙張,一咬牙彎身將它們拾起了將之扔在桌上。
躺在床上,他回想起趙錦芬舉起手要打她,卻被她一把推倒在地的畫面,當時他還以為她是先下手為強,推了就逃,現在想起來,她會推趙錦芬應該只是單純地想保護自己。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驚惶失措的表情,就在小巷子裡,沒想到他的一時無心卻又讓她的額頭縫了三針,他實在懊惱極了。
第二次看到她的狂亂無措、像個迷失在某個可怕夢境裡的表情時,是趙錦文打了她一巴掌。早知道她的身世這麼坎坷,他會及早制止趙錦文的。趙錦文的脾氣一向控制得宜,他也沒看過她打人,除了那一次。
而楊墨璋似乎挺討厭他的,從她的態度看得出來,不過——
杜裔炎下了床,換了套衣服後,一把抓起車鑰匙離開房間。她暫時得忍耐一下了,因為這陣子她看到他的機率將會大增。
他到底想做什麼?
楊墨璋坐在書店櫃檯裡,視線一直盯著站在運動雜誌架前捧著雜誌看得津津有味的杜裔炎。
他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每晚都來,今晚已經是第四晚了。他不買書,只賴在店裡看霸王書,等快關門的時候才一副悠哉的離開。她不知道他來這裡是不是因為她?她衷心期盼不是,她沒忘記趙錦文是他女朋友這件事,有一對簡鈞河和趙錦芬就夠了,她無意讓事情再重演一遍。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她看到新來的工讀生正在將新書上架,於是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