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幹嘛?」巽凱說話的口氣不自覺地帶了點酸味。
「才第一次見面就看上他了啊?」小高那張臉的確很好騙女人。
「你這是什麼話。」他說話還是這麼粗魯。「我以為他會留在這裡吃晚餐,害我準備了三人份的,佛曰:不可暴殄天物。我是擔心剩下來的菜要怎麼辦!」
「我全吃光不就得了。」又是佛曰,她不累啊!
「可是吃太多會傷身。」這樣她又有意見了。「你要知道,人的胃不是垃圾袋,是沒辦法什麼都裝進去的,這是常識,如果硬逼自己吃太多,把胃撐壞了多划不來。雖然說人是鐵、飯是鋼,可是吃太多鋼下去任誰都會受不了的,我……」
「好了!」誰來管管她的嘴巴!他是基於不想讓她為這點小事燒壞腦袋才做犧牲打的,結果呢——他從來沒看過這麼會念的女人,一張嘴念個不停不累啊!
「我是為你好。」
「要真為我好就拜託你閉嘴。」
「可是我有言論的自由,法律上寫得清清楚楚。」
法律?「你信那本擺著好看,其實根本不能用的鬼東西?」
「它不是鬼東西。它是法律,是國家制定的法律。」
『哼!」巽凱冷冷哼笑一聲。
「不跟你說了。」管家羚沒來由的討厭他那不以為然的表情。「我進廚房忙去了。」
「等一下。」巽凱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
「從明天開始我會派個人跟著你。」
「派人?」跟著她?「為什麼?」
怕你好死不死闖進禁地!怕你好死不死出了門就回不來!怕你好死不死給我惹麻煩?當然,這些話他不可能說出口,所以他改了個方式。
「這裡的環境你不熟,我怕你像只無頭蒼蠅亂竄,惹來一身腥。」
即使改了方式,說出來的話還是不改毒勁,刺得管家羚頻頻皺眉。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想我可以一個人出去也不至於迷路回不來。」從小到大她怕極了有保鏢跟在身旁的日子,跟東跟西,害她想做什麼都不敢做。
他才不管她會不會迷路。回不來的方式太多,白癡的死在路邊回不來也是一種,這個笨女人,她還以為這裡是一般的台北街道嗎?都在這兒住幾天了還這麼蠢!
「巽凱,我不希望有人跟著我。」管家羚再次表明自己的想法。
「為什麼?」他倒好奇了。「你常被跟?」
「在我家,我有一個專屬的保鏢,二十四小時只差吃飯睡覺沒有跟在身邊以外,其他時間我就像囚犯一樣,後頭永遠有個警察在追,想逃也逃不掉。不是我喜歡把過錯怪到別人身上,但是我之所以會記不住家裡的地址實在是因為沒必要,身邊的那個保鏢一定會把我帶回家的,所以記了也沒什麼用,因此你真的不應該怪我記不住自己的家在哪裡,這件事你應該去怪我以前那個保鏢才對。當然,我想你不會真的去怪他吧?因為你很忙,一定忙得沒時間去找他,這樣子我就不用擔心你會和他打起來。」管家羚自顧自的點點頭,她想的一定沒有錯。
她話很多,而且擅長自言自語。幾天下來他得到了結論.也感到驚訝。
哪有女人像她話這麼多的?就算有,又有哪一個女人能像她一樣天南地北都有辦法兜在一塊兒,然後自言自語得這麼……理所當然?
「家羚一」
「其實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可是全推到保鏢身上也不對,他是被聘來當保鏢的,那是他的職責……」
「家羚——」
「可是要怪我也說不過去,那怪我的父母呢……不好不好,他們是生我養我的親人,他們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我,如果我去怪他們,這樣對他們實在是不公平,那怪誰好呢?」
「管家羚!」
老師來了!「有!」管家羚高舉右手,乖乖像個被點到名的小學生,方纔的思緒全因那一聲老師的獅吼而告中斷。
她的反應實在是愚蠢得好笑。
巽凱拉下她的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只不過是問你為什麼不要我的人跟在你身旁保護你,你說那些有的沒有的屁話做什麼?」
「那不是屁話。」他講話還是那麼粗魯。「不要把『屁話』這種不好聽的詞掛在嘴上好嗎?我們是文明人,應該做點文明事,說話要盡可能的委婉好聽,這樣才能真正符合我們中國自古以來讓世界推崇的禮儀。三歲小孩都知道,中國是禮儀之邦,難道你不知道?」
「管家羚!」哦!他的頭好痛!頭痛欲裂的程度跟千樺在他身邊念金剛經有得拼。「該死的你給我閉嘴!」
「我不該死,巽凱。」她又沒犯什麼錯。「我惹你生氣了嗎?還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我想一想……好像沒有耶!既然沒有,我為什麼該死呢?你又怎麼能叫我去死呢?你這樣做是侵犯我的生命權,要是我告到了法院去,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可是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去告你的,因為——」
「你給我安靜下來!」吵死人了!「你閉嘴一個鐘頭行不行!」
他幹嘛那麼凶……管家羚委屈地咬著下唇、垂下頭,像個得不到大人注意的小孩,沮喪地轉進廚房,教人看了不忍。
「管家羚!」他叫住她。
她那張如喪考妣的表情是要給誰看啊!不願承認、但是她那張臉真的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罪不可赦的壞事一樣,渾身亂不自在的;都幾歲的人了,還跟個小孩一樣,心情一不對勁就表露在臉上。
沮喪的人兒停住,只肯讓他看她的背影,也不願轉過來面對他。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巽凱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久久才吐出一句,「你進廚房做什麼?」不會是要躲在那裡哭吧?
「唉!」背影回他一聲歎息。「我去準備晚飯。」接著,又是一聲歎息。
然後沮喪的背影消失在他眼界,那一聲歎息卻如鬼魅般纏住他,要命地揪住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