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爛天氣,非不得已沒有人願意在外面走,凌琳漫無目地的走著,她不是自虐,只是想用最笨的方法冷卻心裡那股無法宣洩的怒怨。
後肩突然被人用力一拍,凌琳嚇一跳,抓緊皮包,恍神地回頭看。
「琳,你怎麼這款嚇死人的德性,」李祥雲眉宇緊得雙手扳不開。
「祥雲——」李祥雲是她異鄉的親人。意外看到他,她不再堅強,很自然的藉著祥雲的肩膀哭一哭。只要活著,不管身體有多冷,流出來的眼淚還是溫熱的。
「喂喂喂,怎麼哭了?」李祥雲心疼的抹掉琳的眼淚。這個比妹妹還要親的好朋友是不愛哭的,是誰讓她受委屈了?
凌琳搖頭胡亂擦掉臉上的淚痕。「見到你高興的哭了。」
這種理由實在有夠「爛」,厚道的李祥雲暫且相信。「走,到我家去,今天煥之休假下廚,雖然他煮的東西有夠難吃,看在好朋友的份上替我鼓勵一下。」
「祥雲。」凌琳忽然問了一個很傷感的問題。「有沒有回故鄉的念頭?」
祥雲黯然搖頭。「我連電話都不敢打回去,怕接電話的是我爸爸,矛盾的是,我媽媽來接我又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他們那麼純樸,無法接受兒子是同性戀者的事實。算了,家裡好不容易才平息。進去吧。」
李祥雲的愛人不經意看過去有三分像李察吉爾,高瘦儒雅,一雙灰色的眼睛看起來很溫柔,在書店工作,平常也是非常忙碌。
「改天吧。煥之難得休息,我不想打擾你們。」凌琳停在祥雲和煥之家公寓門口。
「可是——」
「沒有可是,看我現在不是在笑嗎?」凌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你那個叫笑?我哭都比你好看。至少進去和煥之打個招呼,不然他會怪我,然後再叫煥之開車送你回去。」李祥雲很堅持。
凌琳用力吸進冷冽的空氣,精神好了許多。「好吧。好冷,我現在也沒勇氣再走到地鐵站了。」
這個笑容,才是他認識活力四射、體貼善良的凌琳。李祥雲笑著拉著她向樓梯跑去。
趙世曄坐鎮在他雪梨的大辦公室裡,和在墨爾本的趙世勳對話。
趙世勳激動的說:「守船的二副和兩名船員都受重傷,其中一位有性命危險。大哥,他們都有父母妻小。」
「冷靜。他們都是因公受傷,不管情況如何,我們都會照顧到底的。船的損失呢?」
趙世勳說:「要停航三個月回廠整修。大哥,我懷疑這不是單純的意外。」
趙世曄點頭。「我同意你的判斷。刑事組和保險公司的鑒定報告,什麼時候看的到?」
「最慢今天,我先把我收集到的資料傳送給你。」
「等我研究過你的資料就馬上過去。」
第二天一早,趙世曄和趙世勳在東方之星的主控室內,這裡就是起火點,貴重的電腦全毀,幸好因為正停航保養,重要的資料早就送走。
「世勳,我找到一些有趣的東西。」趙世曄把一份影印文件拿給他看。
「這是什麼?」
「旭升造船的財務報告,還有這是尼傑銀行往來的私人帳目,最重要的兩筆,是他在東方之星出事的前後兩天,分別各匯了一百五十萬和一百萬美金到布尚遜的戶頭。」
布尚遜是認錢當祖宗的有名惡霸。一聽到布向遜和尼傑的名字,趙世勳黑眸馬上閃起一陣寒光。
趙世勳接過大哥手上的文件。「大哥,還是你行,會想到從銀行下手去查尼傑的資金往來。」
「是你的判斷正確。尼傑這個敗家子,想使壞,卻不夠聰明。」
「傷人放火,天理不容。我要親自修理那兩個傢伙。」
「是該替老尼傑教訓那不長進的孫子,和認錢當祖宗、無惡不做的布尚遜。不過,我認為尼傑和布尚遜也是為了要報復你搶了他們的女人,才發誓跟我們為敵。」
「大哥,我是救人。」
「你以為我不知道?接近他們的都是自甘墮落的女人,那種女人不用你救。」趙世曄冷冷的教訓世勳。
趙世勳搖頭。「大哥,你沒看我最近收斂許多,對女人的喜愛愈來愈淡。」
「找個好女人定下來,世 和小靜幸福恩愛的樣子可以當你的借鏡?」
大哥突然跟他說這種話很好笑,趙世勳借擦鼻子擋住笑意。「大哥,成家的感覺真的那麼好嗎?不知道我們兩兄弟誰會先去趟這池渾水。」
趙世曄難得發愣的看著前方,趙世勳得不到回應。「大哥?」
「少廢話,去辦你的事。」趙世曄冷峻的抿著嘴先走下船。「我先去醫院,再去找尼傑的祖父。世勳,別把尼傑打死,他祖父年老了,替他留個人送終。」
「知道了。你的同情心讓可憐的老尼傑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永遠要替他的人渣孫子收爛攤子。」
隔天,澳洲電視、大小報上的頭條,殺人縱火犯布尚遜鼻青臉腫的被神秘客丟進警察局,身上掛著他歷年來的犯罪惡形和證據,罪證確鑿。首席檢察官以破天荒的速度,用一級謀殺罪將其起訴。
趙世曄丟下報紙,又想起嬌柔純真的琳,他似乎能看到她原本澄澈快樂的雙眼,因他而變得晦暗。和騎娜的戀情不幸成為血和淚的歷史,如果可以輕易回憶,他豈會讓琳覺得受到委屈而不接聽他的電話?
琳是讓他又重嘗幸福甜美滋味的女人,更讓他像情竇初開的少年郎一樣,心裡日夜牽掛著愛人,他想念她的一顰一笑,眉宇間的輕蹙淺歎。看著兩百坪冷清有序的辦公室,桌上一列列沒有感情的數字和文字,讓他明白這個位置坐起來非常沉重,他寧願拿十間這樣的辦公室來換一間琳住的房子。
趙世曄毅然合上卷宗,要秘書打電話給主駕駛準備,留下紙條直奔機場。
「啊——」
凌琳用枕頭蓋住嘴巴,大喊出聲以發洩她的情緒。
放年假,大家都去度假,她有兩個禮拜的時間無事可做;無事可做就會胡思亂想,想那個無情無義的趙世曄。無可救藥的想起他的笑聲,他的擁抱,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