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生哥哥……」漪蓮哭著,對他俯身磕了個頭。
滿面是淚的韓夫人上前摟住他們,輕拍著他們的肩膀,激動地說:「鳳生,娘一直當你是我親生兒子,你永遠是娘的兒子!」
勞伯走過來,站在他們面前,對韓風和韓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主人傷好之後定會親自到府上,以三書六禮之儀迎娶令嬡。」
韓風無言,韓夫人默默點頭。
勞伯看著似乎快要暈倒的漪蓮。「姑娘好好保重,老僕改日再來……」
「不要!帶我回去,我要陪著立恆,如果他死了,我也要隨他去!」聽出總管無意帶她走,漪蓮又急又氣地哭叫著站起來。
韓夫人急忙扶起快撐不住的女兒。「蓮兒,妳可以嗎?」
「可以……讓我去……十幾天內他為我受傷兩次,流了那麼多的血……讓我去照顧他!」漪蓮含淚說。
「讓她去吧,在這裡她也無法安心。」一直不言不語的韓風開口了,說完就轉身進屋。
漪蓮憂慮地看著他的背影:「爹爹……」
韓夫人輕輕擦去她的淚水,說:「不要擔心,去吧。」
在總管勞伯的扶持下,漪蓮上了馬車,看到大夫已經為他包紮好頭上的傷。
一看到昏迷不醒的古立恆,漪蓮的淚就止不住地流,都是她害他這樣的,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她,他就能避過爹爹的棒擊。
她跌坐在他身邊,握起他的手,發誓永遠不再離開他!
馬車動了,圍觀的人們讓出路,侮辱人的「九曲路」也已經撤走了,車子平穩快速地離開了青浦鎮,往上海奔去……
漪蓮不在意人們的議論,也沒注意爹爹已經走出屋子站在人群後,也沒注意四周的人們已經不再用仇恨、鄙視或恐懼的眼光看著古立恆。
此刻她全部心思都集中在昏睡不醒的古立恆身上,她一心一意只希望古立恆醒來!
但是勞伯注意到了,他心裡有安慰也有憂慮。
今天這些人親眼目睹古立恆的鮮血,關於古立恆是鬼的謠言將不攻自破,畢竟天下有會流鮮紅色血的鬼嗎?少爺豁出性命才換來人們一點改變,可是他目前的狀況實在令人擔憂!
他安靜地上車坐在漪蓮身邊,大夫則將手搭在古立恆脈眼上,仔細觀察他的任何變化。
馬車啟動了,在寂靜和緊繃中踏上返家之途。所有護院都騎馬守護在車邊。
轆轆輪聲、踢躂馬蹄雜沓地迴響在石板路上,給這支壯觀的車隊上了一層落寞而憂傷的色彩。
車子每一次顛簸都令古立恆濃眉深眾,顯然顛簸令他的頭更痛。
不顧勞伯的反對,漪蓮坐在車廂地板上,將古立恆的頭抱到腿上,護在胸前,減少顛簸帶來的痛苦。
時間在流逝,漫漫長路似乎沒有盡頭。
古立恆一直未醒,漪蓮的淚水一直未干,帶著沉重壓抑的氣息,在殘陽如血的薄暮中,他們回到了「悅園」。
離開不過一天,對漪蓮來說卻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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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昏暗;風,蕭蕭淒涼。
漪蓮守在古立恆床邊,凝視著他平靜而瘦削的臉,摩挲著曾帶給他無數痛苦的傷疤。此刻那傷疤在燈下泛著白光,摸上去光潔平滑,並沒有凸出。
「漪漪……」
迷糊中,她聽到呼喚她的聲音,熟悉又親切的聲音由遙遠的地方傳來,牽動著她的心。她驀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趴在古立恆的手上打瞌睡。
她抬起頭,看到古立恆張開了眼睛,正深情地看著她。
「立恆,你醒了?!」她驚喜地喊著,眼淚似山泉奔湧而出。
「漪漪,對不起,從我們認識以來,我總是讓妳流淚……」古立恆聲音雖小但言詞清楚,他注視著漪蓮的眼裡同樣淚光閃動。
聽到他的話,漪蓮緊緊抱住他,任眼淚盡情宣洩。「十天了,你已經昏迷了十天,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若我死了,妳還守在這裡幹嘛?」元氣尚未恢復的古立恆虛弱但不失幽默地問。
他的聲音就像耳語,但漪蓮聽得明白。
她哽咽地抱緊他。「你要是真死了,我也會守著你,一直到我也死了,然後化為子歸鳥,每時每刻圍著你的魂魄喊『魂歸來兮』,把你煩得從墳墓裡跳出來!」
她孩子氣的話令古立恆感動又好笑。
他好想抱她、親吻她,可是他連舉手的力量都沒有,只能輕聲喚她。「漪漪,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妳……」
漪蓮將埋在他胸前的頭抬起來,張著盈滿淚水的眼睛看著他。
「妳瘦了。」古立恆憐愛的目光使她更加淚水漣漣,但也滿心柔情。
「你也瘦了。」她說著,將唇慢慢貼到他唇上,彷彿怕驚擾他似地,輕輕輾轉碾壓著。
她的親吻給了他力量。他移動雙臂,將她緊緊抱在胸前,在她的滋潤下,他的唇變得柔軟飽滿,他張開嘴回應她。
在充滿激情的擁抱和親吻中,他們深刻感受到對彼此永世不悔的愛戀和癡情。
尾聲
整整三個月後,古立恆才徹底恢復,並快樂地迎娶他心愛的人。
在這三個月裡,勞伯將他總管兼長輩的功能發揮到了極致。
首先,他請來上海最有名的媒人,由提親、訂婚約到婚期都由媒人出馬,穿梭於上海和青浦之間。並如他承諾的那樣,古立恆認真地按繁複六禮辦事;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及迎親,每一道都不馬虎,做得一絲不苟,還不忘關照所有鄉里。
這些排場給足了韓風面子,也滿足了青浦鄉親們的虛榮心,可謂「鳳鳴鸞合,皆大歡喜」。
婚禮前唯一不高興的是兩位准新人。按照禮法,漪蓮被總管強迫送回家,等待花轎迎娶。幸好只短短三天,不然光看古立恆的怒目和漪蓮幽怨的眼神,勞伯恐怕還有得受呢!
為了隆重熱鬧的婚宴,「悅園」第一次打開大門迎接四方朋友、八方來客,古立恆背負多年的惡名終於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