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熟悉了,那是幾天前搶親的人馬,只是這一次,竟有迥然不同的處境和心情。
「老大!我們來了!」光頭和馬老三策馬,帶領著刀廠裡最親近的幾個弟兄,揮舞著鋼刀,呼嘯而至。
「媽的!那是什麼人——」歐蠻回頭看,來者約莫四、五人,和他們比還差了一大截,要打起來勝算應該還頗大的才是。
沈梓秧架著長刀在地上,撐起了自己幾乎要跌落的身子,明顯感到毒似乎已經蔓延至他的全身。躲在沈梓秧身後的姚心妍上前查看傷勢,只見傷口上汩汩地流出了黑色的濃血……她用自己纖弱的身軀用力抵著他搖搖欲墜的壯碩身型,生怕他就此倒地不起。
「梓秧哥——你再撐著點,咱們的救兵來了!」
沈梓秧見到刀莊來了幾個最矯健的兄弟,他的心中早已胸有成竹,終於放心地鬆了口氣,至少,姚心妍的安全無慮了。
「心兒……我如果死了——」他知道自己中毒不淺,如果沒有解藥,那麼——
「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要撐著,求求你!求你,為我——」姚心妍氣自己的不爭氣,恨不得這箭是射在自己的身上。
「為你死也不枉了……」沈梓秧低聲說完,重心不穩地又一個跟艙。
「梓秧哥哥——」姚心妍心驚,淚流滿面。
沈梓秧粗壯的臂膀靠著她纖弱的肩骨,頭緊貼著姚心妍的髮髻,不知道是她還是毒藥,這般讓他心蕩神搖,把持不定自己的身子。在他毒性發作時,還能聞到她身上清新的體香,看到她關切的神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嘴角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笑意,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驀地裡,人影閃動,陳家口的斷玉刀畢竟不是浪得虛名,歐蠻和他的同黨個個冷汗涔涔急著接招,不消幾刻便連連聽到幾個嘍 們大叫大嚷,棄刀卸劍地四處逃竄。
「不要讓他逃了,梓秧哥中了毒,那個人一定有解藥。」姚心妍知道陳家口的武師門佔了上風,一顆狂顛的心才放了下來,急急忙忙地指著歐蠻對光頭說。
只見那歐蠻正拔腿要逃,就讓光頭身形一晃,左手勾住了他肥顫顫的脖子,右手用刀柄狠狠地敲了他的腦門,歐蠻登時滿頭鮮血淋漓,痛得唉叫不已,雙腿一軟,跪地求饒。
「大肥豬,你真是老虎頭上拍蒼蠅。你知不知道他是咱們擎天刀莊的當家?竟然敢對他使這種下三濫的伎倆,是活得不耐煩了?解藥在哪裡?咱們當家的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的,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醬!」光頭將大刀架在歐蠻的脖子上,大聲吆喝。
歐蠻一聽見擎天刀莊的名號,不住地磕著頭。「對——對不起,大爺請饒命,小的不知者無罪……小的真的不知道這公子爺是您的當家,解藥在——在這裡,在這裡,黑色的藥丸趕緊服了,拔下箭頭,將白粉末倒在傷口上,保證能藥到毒除,生龍活虎的又是一條好漢——」
歐蠻沒有想到這夜路走多了,真的遇見鬼了。這陳家口的擎天刀莊,出名的就是武師和武器,他們庇護過不少江湖豪士、逃兵將官,在亂世中,儼然自成領地。幾十年來,刀莊一直信守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戒條,在楓林鎮裡冷眼觀世,一心只做著刀劍的買賣。黑道白道裡,都頗受敬重,威名遠播。他歐蠻不過是楓林鎮的地痞,又怎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哼!我怎麼知道這解藥是真是假,你和我們一起回擎天刀莊裡,咱們當家的要是有半點閃失,就抓你一起陪葬。」光頭身旁的馬老三和弟兄們早已經按照歐蠻的話,攙扶起沈梓秧,趕緊讓沈梓秧服下解藥。老大的臉色一片青黑,看來中毒不淺,不管歐蠻說的是真是假,總要決心賭他一賭。
馬老三上前小心翼翼地拔下了長箭,頓時一注黑血射出,待黑血流盡,殷紅的鮮血緩緩地流出後,馬老三為沈梓秧倒上藥,裡上了白布。他細心地收起毒箭,以防解藥無效,尚能請人查看。
姚心妍一直默默守在沈梓秧的身前,瞧他慘白的面容,強忍著極端的痛苦,裸著寬闊的背心,一聲不吭地讓他們處理傷口,見這情形,直讓她擰痛了心,好像這箭是刺在她的心窩上一般!都是她害他的!姚心妍心裡不斷地自責著。
當光頭和弟兄們把沈梓秧架上了馬背,再將歐蠻五花大綁的拖在馬屁股後,姚心妍上前說道:「光頭大哥,我——我暫時不回桃花莊了,請你帶我回刀莊,好不好?」
「這——姚姑娘,您不是一心要回桃花莊,我可以送你回去。」馬老三說道。
「請你到桃花莊帶個話,告訴我爹,我在擎天刀莊。魏家的親事原本就是個天大的錯誤,我要設法補救這個錯,請您告訴他一諾千金。當初他承諾過的事,我會替他做到,請他放心,我想——他會諒解的。」姚心妍對馬老三說道。
「可是——你爹會答應嗎?」馬老三懷疑。
「老三,你想的太多了,這姚姑娘要跟咱們回去,老大高興都來不及了,你就去吧!來!姚姑娘,上我的馬鞍,我帶你回擎天刀莊。」光頭當然十二萬分的願意,姚心妍和沉老大本來就是一對,正如他和寶晴小姐一樣,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光頭不住傻笑,沉浸在他的白日夢裡。半晌,回過了神才急急忙忙地將姚心妍扶上馬背,一行人往擎天刀莊而去。
馬老三策馬轉身,直奔桃花莊去傳遞消息。
第四章
黃昏的天色落在一片楓樹林裡的陳家口。三、四十戶的人家坐落在擎天刀莊內,炊煙處處地融近了天頂的雲霞,透過朵朵雲層,射出淡淡金黃的霞光。
在沈梓秧的房裡,看著寶暗和弟兄們忙進忙出地打理他的傷口,幾乎沒有人理會她,因為每個人都暗怪著姚心妍,只是嘴裡不說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