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聲音——
姚心妍連張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亦分不清是真是幻,只有迷迷糊糊地任人擺弄著。
那一雙手臂將她擁得好緊,他在她的耳邊不停地述說:「不要怕——有我在。咱們趕緊回家,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的——」
姚心妍吐了好大的一口水,似夢似醒地囈語著。「不要離開我!他們逃跑了,他們都不顧我逃跑了,你不能再離開我了——」這次是她緊緊地攬住這溫暖寬闊的背腰,低聲輕泣著,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胸口,說什麼都不願再放手了。
他俯首輕輕抹去她冰冷頰邊那惟一溫熱的淚水,像對嬰兒般的溫柔低噥。「別哭了,心兒——有我在——」
就是這熟悉的聲調。姚心妍在這輕聲軟語中漸漸調勻了呼吸,她不再感覺害怕,靠在那溫暖堅實的懷裡,她竟然像孩子般安詳地沉沉入睡。
* * *
姚心妍睜開眼睛,發現身上蓋著厚重的毛氈子,房間四周是不起眼的擺飾,和自己住了十七年的豪宅猶如天淵之別!她掀了掀眼簾,不敢確定眼前的情景是真是假。
她覺得自己好像生了一場大病,全身虛脫無力以至動彈不得。再次緊閉起眼睛,腦中一幕幕的情景,如排山倒海重現在她的眼前。
花轎、劫匪、逃跑、跳河——她頓時呼吸一緊,猛然坐起身,大聲尖叫了起來——
突然,她身旁高高隆起的毛氈子竟然出聲。「小聲點,留點力氣,你沒有事了!」
「啊——你是誰?你——」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瞥見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肚兜,隨即趕緊拉高毛氈後,才看清楚身旁這個身形魁梧的男人——
這男人竟然上身一絲不掛,還大剌剌地伸了個懶腰。
姚心妍不敢再往下看去,脹紅著臉,惱羞成怒地大吼。「你是誰?你不要臉,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這是我的房間,你可真是喧賓奪主。再說外頭冷得緊,你還病著,來——快躺回來吧!」沈梓秧拍拍身前的枕頭,溫柔中帶點戲謔。
「你——你是那土匪——」姚心妍話還沒有說完,眼眶中斗大的淚珠全都不爭氣地迸了出來。
今天她姚心妍還是個新娘子,被人用八人的大紅花轎抬著,清清白白的要出嫁。
可是——可是——她現在,她現在的清白和名聲,全要毀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手上了。
「土匪?可以這麼說吧!只是我搶的不是財物,而是人」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你若佔了我的清白,我——我會殺了你,再殺了我自己,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他會燒了你們的賊窩,殺你們個片甲不留,你——這殺千刀的,咳——咳——」姚心妍一陣謾罵後岔了氣,猛地咳個不停。
「你得了風寒,傷及心肺,少說點話——」沈梓秧關心說道。
「不要你管!你到底是誰?我——」姚心妍又是一陣猛咳。
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秒的錯愕,但又很快地隱沒,只剩下關心和焦慮的眼神。「好了!好了!再說下去,等不到你來報仇,命就要先不保了。躺下來吧!你的身體還沒有全好,來,我幫你順順氣——」沈梓秧的語氣溫柔,上前想要將她扶下。
「不要碰我!拿開你的髒手。我打不過你,可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姚心妍此時像是全身長滿了針的刺蝟。「你現在的臉已經蒼白得像鬼了!別這麼想不開,其實你的身子我在以前就見過了」沈梓秧略顯無奈,沉聲道出。
姚心妍不等他說完,顧不得身上只有一件肚兜,憤然吼道:「你不要臉,你胡說——你——我要殺了你!你這沒有良心的土匪——」
「我沒有良心?你很快就會知道我有沒有良心了。可你要想殺我,得先把身體養好,否則便宜全讓我佔了。」
姚心妍氣極,大吼一聲撲上前——
沈梓秧雙手牢牢地接住了她迎面而來的拳頭,鎖緊了不放,姚心妍動彈不得,只能尖聲怒吼,死命地掙扎,然而抓著她手腕上的大掌,卻像鐵鉗般地銬著她,絲毫不為所動。
沈梓秧緩身靠近了姚心妍,雙眼炯然的臉,英氣勃發。
「我的心在這裡,等你把病養好了,就把它拿去吧!我已經等了你十七年——」他抓著她的手緊貼上他厚實的胸膛。噗通噗通的心跳像是會燙人般地,姚心妍別開了臉想要掙脫開來。
「你下流!你無恥!你……我根本不認得你——」她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然而,她越使勁,他就越收緊力道。
「你會的!我會喚醒你的記憶的,心兒,我是——」
才從鬼門關裡走回來的姚心妍,身體還是虛軟無力,禁不住一陣內心激動,臉上忽青忽白,霎時間呼吸急促了起來,胸前更是不住地上下起伏,雖然想要強振起精神聽他說他是誰,到底還是力不從心,頭重腳輕的一陣暈眩。
倏地,她頹然癱軟在他密密實實的懷裡,昏厥了過去。
* * *
「你總算醒來了!」
姚心妍一睜開雙眼,就瞧見一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坐在床榻前。她的皮膚稍黑,嬌俏的面容不帶一絲善意,這不禁讓姚心妍起了戒心。
「你是誰?這是哪裡?」姚心妍打量著四周。
「我叫陳寶晴,這裡是楓林鎮,陳家口的擎天刀莊。」陳寶晴勉強回應。
「我怎麼會在這裡?」姚心妍努力撐起身子問道。
「這——說來就話長了!倒不如先把這湯藥趁熱喝了,我再好好的告訴你。」寶晴轉身端來了一碗濃稠稠的湯藥,舀了一湯匙,呼呼地吹了幾口氣,就要湊上姚心妍的嘴。
「拿走!我不喝。」姚心妍一手拍下了陳寶晴的手寶晴沒有防備她會有這突來之舉,一把將湯藥和瓷碗僻哩啪啦地摔碎了一地——
「唉拗!真是的!這藥我可是煎了一個早上的,就這麼被你糟蹋了——」寶晴俯身在地,兩腮氣鼓鼓的,一邊收拾一邊大聲埋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