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你什麼時候看見我帶男朋友來這裡約會?」
言下之意,沈傲君當然是否認了。
胖老闆娘那對雙眼皮很深的眼睛轉了轉,十分惋惜地說:
「真可惜!害我白高興一場……。我覺得他很帥,簡直是從你小說裡走出來的男主角一樣,如果你們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那一定很有可看性。」
「你想太多了吧!我的故事只談感情,不講究俊男美女的。」
「那倒是,否則像我這一類的歐巴桑可就沒戲唱了!沈小姐,你什麼時候寫一本關於我們這種人的愛情小說,滿足一下我的幻想,書名就叫作『歐巴桑也有春天』,你說好不好?」
胖老闆娘不過比沈傲君年長十來歲,言談時卻總愛這麼自我消遣,也算是個樂觀的人。
沈傲君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開心,也就順水推舟的開玩笑說:
「如果真有這麼一份靈感來時,我一定幫你破例塑造成不食人間煙火、守著咖啡廳販賣愛情的魔法老闆娘,如何?」
「那好,你得把我描寫成長髮飄飄、身材婀娜多姿的氣質美女,而且還要少報十歲,像你這般年紀才好。」
「老闆娘,愛情是不分年齡的!」她莞爾一笑。
「可惜現實中我已經是人家的糟糠了,所以趁著你還有機會時,趕緊找個好對象,剛才那個男人不錯,我覺得你們看起來挺登對的。」
「老闆娘……」
怎麼話題繞了一圈還是回到她身上?沈傲君頗不習慣這樣的交談,感到羞赧地說:
「他跟你一樣都是我的讀者,不似你想的那樣。」
「誰說讀者就不能做朋友,除非你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我開這咖啡廳這麼多年了,也算閱人無數,相信我的眼光吧!」
沈傲君不想事情越描越黑,給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錯覺,索性說:
「真的不可能。他找我純粹為了個人私事,但我不便告訴你。」
「或許吧!可是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相識,冥冥之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一點,我也相信。」
事實上,沈傲君心裡想:她是為了幫助徐浩然走出情傷,這才是兩人認識的真正原因。
可是,胖老闆娘還是很有信心地說:
「我覺得你們之間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也許是一段愛情的開始也說不定。」說完,她朝沈傲君鼓勵的一笑後就走開了。
會嗎?她一向是愛情的絕緣體,沒有理由的。
打從學生時代到出社會工作,甚至寫小說,不管在團體或個人領域中,她總像個沒沒無聞的幕後藏鏡人。
雖然胖老闆娘是一番好意,可是沈傲君知道,建構愛情故事是她的專長,但真要觸及真實生活面,那她可就沒把握了。
第四章
又是一天的開始,沈傲君打從起床後,就一直望著窗口發呆。
陽光普照的早晨,每個人都趕著星期一的上班,唯有她例外。
但她對馬路上車水馬龍的人潮卻是羨慕的,彷彿他們各得其所,很清楚自己的目標和工作,勇往直前。
人就是這麼奇怪又矛盾,且不滿足的。
上班族羨慕她優遊自在的生活方式,然,卻不知道這種生活是很容易迷失自己的。
尤其,要求自律是她現在所欠缺的。
沒寫書的時候,她很害怕自己究竟是為什麼而活?
日復一日的開始又結束,一無所獲,不管是精神或物質上。
還記得讀書的時候,曾有個哲學教授說:人最好早早立定志向,為自己的人生尋找出一個安身立命的目標,雖不一定會成功,但至少不枉費為人。
當時她懵懵懂懂的如馬耳東風,聽過就算了。
現在回想起來,唯有在學生時代才能真正的無憂無慮,只要把書念好,即使是教條式的填鴨也好,或是主動充實自我也罷,總有一股學習的動力,那種滿足感是快樂無比的。
可惜,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人總要真正到了某種年齡才會有所體會,但後悔也於事無補了。
這就是年輕、是青春,也是無知。不明白他山之石可以攻錯的道理,也不懂得借取別人的經驗,以換得自己的成功。
總要被同一顆石頭絆倒後,才叫年輕過。
故而對父母的耳提面命、慇勤教誨,不肯心悅誠服的接受,認為是一種管教和約束,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沈傲君心想,以她為例,即使現在自己有了麻煩或困惑,卻反而不敢說給父母擔心,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啊!
而自己的困惑又是什麼呢?
眼見同年齡的女孩子非結婚就是生孩子,而她卻從未曾談過戀愛,想來也是可悲。生命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流逝,如江水滔滔不絕卻不知奔向何處。
獨身的人最怕被人追問:有沒有對象啊?
這情形,不管是男是女都很難正面回答。
明知道對方是一番好意,但總在無形中增加許多的壓力,疑惑自己是否有何缺陷,否則為什麼總遇不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或天女呢?
沈傲君自認長得並不難看,卻一直沒有男人緣,但這又如何?
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只好抱著寧缺勿濫的想法,自我安慰。
反正,世間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很多事情並非想要就能如願,隨著年紀漸長,她已經慢慢懂得調適心情。
就拿工作來說,已經一年多沒有作品問世了。
別人以為寫小說的生活看似愜意,其實過的是安貧知足的日子,即使精神上不算匱乏,但也談不上物質享受,其間的苦樂唯有她清楚和天知道。
但畢竟是自己選的工作,一如自由戀愛者,無從抱怨起。
即使沒有靈感的日子,沈傲君還是習慣在固定的時間打開電腦,她知道人是習慣性的動物,若不如此,恐怕很容易滋生惰性。
一如往常,沈傲君隨意的在螢幕上敲打鍵盤:
他底眼神,猶如墾丁的晴空湛然,如此清澈蔚藍……
他底深情,宛若春日的湖水碧綠,那麼深邃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