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迪斯感動得熱淚盈眶。「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伯爵大人。」
卡西莫點了點頭,隨即離去。
他沒有接受馬迪斯留他過夜的好意,因為他一刻也等不下去,卡西莫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型手電筒,決定摸黑下山。到了平地之後,他必定會設法弄到一架噴射機,直飛方郁所在的國度!
第十章
根據方郁曾經透露的訊息,卡西莫可以歸納出幾個結論——
她的身份是一名作家、年紀大約二十來歲、居住地在台灣、作品內容屬於冒險類型的小說,並且是以中文寫成。
因此還沒只達台灣之前,卡西莫已透過網路查詢所有中文出版商的資料,並切入每一家出版社的作業系統,從中取得作家的真實姓名、地址、電話、年齡、性別等相關資料。
其中只有一名作家符合他所列的條件。
下飛機後,卡西莫根據地址來到位於台北市東區的一幢公寓——由於時差加上塞車,此時已過了正午時分。
站在公寓門口,卡西莫一次又一次核對門牌上的地址,他的手心直冒汗,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緊張。
也許待會兒他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他不禁猜測起方郁真正的模樣,以及看見他出現在門口時會有的表情。
卡西莫豁出去似地按下電鈴,然後手足無措地等待著——
「來了!」
他聽見一個輕柔的女性嗓音,伴隨著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大門敞開,一名溫柔婉約的中年婦女站在他面前。
「我想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位名叫方郁的小姐?」
「這位先生,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啊?」方母疑惑地問道,總覺得這名高大的外國男子看起來很面熟。
「我是卡西莫·德·麥迪奇。」卡西莫察覺自己似乎太唐突了,連忙自我介紹。
「卡西莫!」方母瞠大雙眼,聲音不只高了八度。「你……真的是卡西莫?」
「沒錯。」卡西莫有禮地微笑著,不厭其煩地重新發問:「我想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一位方郁小姐?」
「噢,有啊、有啊!」方母呆愣地回答。
「太好了!」卡西莫懸在半空的心這才放下,胸膛內鼓動著難以言喻的狂喜。「我能不能和她見個面?」
「啊,不能啦!這裡沒有她啦!」方母仍處在震驚的狀態中,說出口的話完全不合章法。
「她不是住在這裡嗎?」卡西莫整張瞼沉了下來。
「是有啊,可是又沒有啦……噢,拜託,我到底在說什麼?!」方母這才察覺自己說的話根本讓人有聽沒有懂。「我重說一次好了,方郁的確住在這裡,可是她目前不在家。」
卡西莫偷偷鬆了好大一口氣。
「我懂了,請問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乾脆這樣吧!我給你地址,你自己去找她比較快!」方母衝進家裡拿了張便條紙,寫下一串文字後塞到卡西莫手中。「這是我們在海邊買的一幢房子,目前只有她一個人住,如果按電鈴沒人回應,就到海邊去找找看。」
「請問你是?」卡西莫感激地握緊那張紙條。
「郁的媽媽。」方母爽朗地回答。「看見你,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卡西莫在她頰邊印下一吻。「謝謝您,方媽媽。」
「快去吧!你一定也迫不及待想見她。」方母朝他揮了揮手。
她看見卡西莫轉身走進電梯。
一直到二十分鐘過後,方母才恍如大夢初醒般叫了出來——
她以為自己和女兒一樣得了幻想症,居然以為書中的人物平空出現在現實生活中!
可是,卡西莫吻她臉頰的感覺是那麼清晰,一點都不像幻覺,方母輕撫被他吻過的地方,內心不由得一陣茫然……
兩個多月前所受的槍傷,讓方郁昏迷了七十多個日子,但實際上那發子彈只是擦過她的腦殼,傷口在她昏迷期間也早就癒合了。
目前她的身體狀況已經沒有大礙,若要說有什麼改變,大概是一頭披肩秀髮被削成短短的男生頭——為了避免傷口感染,以及方便換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然而真正受傷的、需要治療的,不是外在形體,而是她空洞無依的心。
她想再去一趟意大利,但害怕觸景傷情,她不願證明虛擬的世界與現實完全沒有共通點。
她選擇位於海邊的家作為棲身之所,她想放逐自己、試著遺忘那不可能成真的夢,並藉由一望無際的海洋,滌清她心中的苦澀。
是她太癡、太傻、太不理性嗎?
否則怎麼會被虛幻的夢境壓得喘不過氣來?
有人說過,告別就像死去一點點,但是在她的感覺中,告別比死亡更加難以忍受!那種填不滿的空虛會使一個最堅強的人喪失生存下去的動力,變得和行屍走內沒有兩樣。
她的確又癡、又傻、又不理性啊!否則怎麼會縱容自己一再地沉溺於悲傷之中?
有人說過,時間會沖淡一切,若干年後當她回想起這段往事,會不會就像談論天氣一般變得無關緊要?
拍岸的浪花激起她追逐的慾望,方郁像是被蠱惑般一步步往前走,她感覺自己被沁涼的碧海包圍著,心頭沉甸甸的痛楚似乎也獲得了紆解。
又深又廣的大海似乎能包容她所有的不安與寂寞。
她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將自己投身其中。
「郁!」卡西莫驚恐地大叫。
他看見一個女孩的背影漸漸往海裡走去,想到她有可能是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尋找的方郁,卡西莫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的聲音被海風吹散了,女孩頭也不回地繼續往海洋深處前進。
「郁,別再過去了!」卡西莫使出全力吼道,拚命朝她的方向奔過去。
有人在叫她嗎?方郁突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海水已經淹到她的下顎。
「拜託你快點過來,千萬不要做傻事!」卡西莫嘴上吼著,腳下也未曾稍停,大跨步衝進海裡,濺起的浪花高過他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