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四處奔走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夏朵。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卡西莫對具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產生不尋常的感情,甚至對她有過遐想。
這個驚人的事實讓他嚇壞了,因此,當父親提出與賓丘家族聯姻時,卡西莫同意了,他必須斬斷這份無法見容於世的感情,必須適應夏朵終究會成為人妻的事實。
因此,他減少在家的時間,極力避免與夏朵長時間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但這並不表示他對夏朵的感情已經回歸到單純的手足之愛。
兩年的時間說長很長,夏朵的身影總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然而兩年的時間說短也是很短,他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將她交給另一個男人……
夏朵突然抱住卡西莫,滾燙的淚水滲進他的長褲,燒灼著他的皮膚。
「卡西莫,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好好看著我、好好愛著我!我從來沒將你當成哥哥,我愛你,如果你不愛我,我一定會活不下去的……」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要生氣了!」他終於忍不住回過身,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你只是一時的迷戀,夏朵,因為我總是在你身邊照顧你。然而我不是你專屬的騎士,總有一天我也會有需要守護的人,到時候必定沒辦法時時刻刻陪著你。」
卡西莫揉了揉眉心,強忍痛楚地說道:「這份責任已經到了移轉的時候,我相信克裡諾會做得比我更好,他能給予你所想要的一切,當然也包括愛情。不久之後你會明白,賓丘家才是你安身立命的地方。」
「不,你說過要永遠保護我、不讓別人傷害我,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夏朵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別說你不屬於我,更別要求我接受別的男人,我願意一輩子不結婚,只要你抽空回來看看我就夠了!求你,卡西莫,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夏朵……」卡西莫眼眶含淚,伸出顫抖的手輕撫她細柔的髮絲。
夏朵是他心中最甜蜜也最痛苦的負荷。
在他二十一歲那年,羅倫佐·德·麥迪奇決定讓情婦所生的孩子認祖歸宗。當時卡西莫的母親才剛逝世,因此,他對於父親這種做法極感憤怒,並決定以充滿敵意的方式對待年僅十五歲的夏朵,讓她無法在麥迪奇家立足。
但是,當他看見夏朵的眼淚,由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得知她的母親已不在人世,卡西莫心中的仇恨全消失了。
夏朵悲傷無助的模樣令人心疼,從那時起,卡西莫立誓要成為她的守護神,為她趕走所有的不安,為她帶來無窮的幸福。
如今,對於夏朵的指控,卡西莫無力反駁。
他的確拋棄了對她的承諾。
但是無論如何,他已經不能再走回頭路了;夏朵的眼淚令他心碎,但他必須使她認清事實,必須讓她習慣沒有他在身旁的日子。
這麼做,對他們兩人都好,也是唯一可行的路。
卡西莫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包容她的傷痛與淚水。
他希望夏朵明白他不得已的苦衷,卻不打算開口為自己辯解,他期盼時間能淡化一切,將不該存在的情感轉換成無關緊要的回憶。
當天晚上,他留下一張祝她幸福的小卡,趁著夜色離開了。他像是個怯懦的逃兵,沒有面對困難的勇氣,也沒有承擔問題的魄力。
三天後,他在羅馬寓所接到一通急電,父親將夏朵自殺身亡的消息告訴他,並要求他挪出時間回去參加葬禮。
聽聞這個消息,卡西莫崩潰了!
他即刻起程返家,想證明夏朵的死只是訛傳,然而他的希望落空了。
夏朵美麗的容顏褪了色,她靜靜躺在冰冷的棺木裡,不再對著他笑、對著他哭。
卡西莫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那段期間的記憶被他刻意抹殺掉了,大概是椎心的痛楚令人無法負荷吧?
推算時間,大概將近一個月之後他才恢復神智,離開佛羅倫斯。
一年後,他在米蘭郊區的別墅中發現一封寄給他的信——
告訴我,卡西莫,愛情究竟是什麼?如果非經過世人認可才能成立,那麼愛情豈不像是一場荒謬粗淺的鬧劇?你和我,就像選錯腳本的演員,只能任由情節安排,將故事漸漸導入悲劇。
也許你會說,你只想預防悲劇發生。是的,我同意你,就在你離去的那一夜,我才明白血緣的羈絆是你我永遠不可能跨越的障礙,早在我出生之前,就注定沒有愛你的資格。但是,卡西莫,我對你的愛如何能更改?我最終的歸宿不是你、不是克裡諾,而是一黃土。答應我,卡西莫,不要將我遺忘,就算在生命終了的前一刻,依舊牢牢地將我記在心田。
思緒漸漸回轉,卡西莫這才發現手中的雪茄燃盡了,臉上則有淚水的痕跡。
三年來,他早已習慣運用優勢的外衣來包裹脆弱和不確定,為何今夜卻做不到?
出現在他領地上的方郁,只是一個貌似夏朵的女孩,不代表什麼的!只要查清楚她的來歷、揭開她的神秘面紗,方郁就無法讓他產生困擾,更無法破壞他經過調整的心境。
卡西莫抹去臉頰上冰涼的殘淚,燃起一根新的雪茄,也重新得回理智和判斷力。
第三章
接連不斷的敲門聲吵得她不得安寧,方郁揉了揉酸澀的雙眼,煩悶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誰啊?」方郁啞著嗓子問道,被人打斷睡眠使她情緒不太穩定。
「小姐,伯爵說你們馬上就要出發了,要你立刻下樓去。」「出發?他有說要去什麼地方嗎?」方郁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生怕卡西莫沒有足夠的耐心等她。
「好像是佛羅倫斯吧!小姐,你需要我的幫忙嗎?」女僕熱切地問著。
「噢,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可能不需要。」方郁一邊衝進浴室,一邊說道。「我想麻煩你轉告伯爵,請他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