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成為國防部情治單位的特別成員,卡西莫不曾有過一日安定的生活,麻煩對他來說就如同家常便飯。
然而,一周前出現在他領地上的方郁,顯然和以往碰上的「案例」有所不同。
他注意方郁的次數實在太頻繁了,以致於她的一舉一動總是能對他產生影響,儘管想盡了辦法克制,視線依舊在不知不覺中溜回她身上。
對卡西莫來說,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以往,掌控自己的意念對他來說毫不困難,這種自我矛盾的情況幾乎不曾出現過。
他的心情惡劣,無從排解,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喝著悶酒。
這又是另一個奇特的現象。為了隨時保持清醒的頭腦與靈活的身手,多年來他滴酒不沾,今夜卻為她破例了。
突然,他放下酒杯,全神留意門外輕微的騷動。
大半瓶白蘭地對他而言,僅能構成微醺的程度,即使來人刻意減低聲響,依舊無法逃過他敏銳的耳朵。
這是他專屬的樓面,入夜後就禁止僕傭走動,因此,對於夜探他私人領域的入侵者,卡西莫自然提高了警覺。
他聽見書房的門被人推開,立刻不假思索地隱住身形,避免打草驚蛇。
推門而入的人竟是方郁——那個害他情緒低落的罪魁禍首!
卡西莫不打算在這時候出面,他必須暗中觀察她的行為,才能瞭解方郁有何企圖;他一向是個多疑的人,從來就沒信過方郁那套不可思議的說辭。
方郁渾然不覺自己已成為卡西莫的視線焦點。
她仰著頭環視高聳至天花板的書牆,忍不住低呼出聲。她敢說這裡搜羅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珍貴典籍,因為她曾在第三集中介紹過卡西莫的書房。
瞧,那兩道蜿蜒在藏書櫃前的迴旋梯,正是她想像中該有的模樣。方郁興奮地登上其中一道,由距離地板約四米高的地方取下一本清朝年間印製的線裝書。
方郁坐在梯子上,小心翻閱那部蘇州刻本的《聊齋誌異》,當下入了迷。
卡西莫非但不能從她的行動中看出蛛絲馬跡!反而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一個西方人會說中文沒啥了不起,但是讀得懂中國古代文學作品,就顯得不可思議。雖然他會說中文,也認得一些常用的字彙,但卻無法瞭解架上古書的內容。
從她專注的神情研判,方郁應該不是裝出來的,只是他仍不相信她到書房來的目的是為了看書。
卡西莫耐心等候著,也許她要確定不會有人發現,才敢進行下一步。
半小時之後,方郁將書本放回原位,緩緩走下迴旋梯。卡西莫緊握雙拳,屏息以待。
方郁揉了揉酸疼的肩膀,由於姿勢不正確,只看半小時就覺得累了。
她原本打算回房休息,明兒個再繼續閱讀下一則故事,但是習慣在夜晚活動的她,此刻仍了無睡意。
卡西莫那張寬大的辦公桌看起來好氣派,純黑色牛皮座椅感覺相當舒適,她決定冒充主人,坐在他的位子上過過乾癮。
符合人體工學的牛皮座椅,果然如她想像中一般舒適,方郁決定明天把書帶下來看,但是現在,她想瞧瞧卡西莫在辦公時會用到哪些物品。
她果然開始行動了!卡西莫雖然早就料到,卻仍對方郁的所作所為極感憤怒。
方郁從左上角抽屜中拿出一個小本子,然後毫不客氣地逐頁翻閱,分明是想藉此取得有利的情報。
卡西莫再也沉不住氣,推開一面經過特殊設計的鏡子,衝上前一把攫住她的右手腕。
「你好大的膽子!」卡西莫黑著一張臉,語氣十分兇惡。
「你……怎麼突然冒出來?」方郁被他嚇了好大一跳,語氣不穩地說著。
「做賊心虛,是嗎?」
「我……不是故意的啦。」方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卡西莫極力忽略那小巧的丁香舌對他產生的影響。「說什麼都沒用!如果你還有點腦子,就應該誠實招認,我的耐心不多,你自己看著辦。」
「沒經過你的允許就翻抽屜是我的錯,可是裡面什麼東西都沒少,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知道自己惹火了卡西莫,方郁可憐兮兮地低頭懺悔,不敢直視他利刃般的眼。
卡西莫認定方郁只是在演戲,故意裝出脆弱的神情好讓他不再追究,可惜她打錯了如意算盤,他才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
卡西莫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本子,打算以證物逼她招供。
但是,當卡西莫發現所謂的「證物」,只是一本沒寫半個字的空白筆記簿,原本準備要說出口的話全都卡在喉嚨裡。
「這上頭有寫東西嗎?」半晌之後,卡西莫忍不住發問。
「沒有啊!」方郁理所當然地回答。「如果這上頭有寫字,我絕對會把它擺回去,侵犯他人隱私是很不道德的行為!」「既然沒寫半個字,你為什麼翻了那麼久?」卡西莫打破砂鍋問到底。究竟是她故意誤導他,還是他理解的能力變差了?
「啊,原來你一直在那裡!」方郁恍然大悟,眼光瞟向那面暗藏玄機的大鏡子。
卡西莫這才發現方郁對書房的結構似乎頗為瞭解,否則怎能在種類繁多的典籍中立刻找到她想看的書?
另外,她還一眼斷定那面鏡子就是他的藏身之處!
「你還沒回答我,這本空白的筆記簿,哪裡值得你花費時間?」
「它很漂亮啊!」方郁說道。「看看它的紙張,全是以傳統方法做成,摸起來不太平滑卻很有質感,並且還聞得到淡淡的樹木清香。我想,製作這本筆記簿的人一定是位藝術家,你有沒有注意到每一頁都有手工繪製的紋線?最令人驚訝的是,這些花樣全部是獨一無二的,沒有重複被使用過。」
卡西莫翻了幾頁,果然就像她所說的,但是對從小見慣藝術品的他而言,這筆記簿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成就。
「再回答一個問題——這麼晚了,你跑來書房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