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嘛,我一個人吃不完。」尤其是她剛吃下不少東西,怎麼可能還有空間裝下一支完整的棉花糖?
尉璟豐點點頭,冷不防地伸手拉住她,大嘴一張很不客氣的咬下糖後,才鬆開緊握她的手,左側漂亮飽滿的糖身馬上缺了一角。
邵儀鳳愣了半晌,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親近,不知該如何反應。
「噢,好甜。」糖絲甜得讓他忍不住皺起眉來朝她嚷了一聲後,又出手揩去沾在她唇邊的糖花,順手塞進自己嘴裡,一切動作自然得毫不做作。
邵儀鳳心底猛然漏了一拍,有道電流衝上胸口,嘴角留有他輕撫過的餘溫。
突然感受到一陣目光,尉璟豐轉過頭去。「怎麼了?」
「沒、沒什麼。」目光流轉到手裡被他咬了一大口的棉花糖,驀地兩頰像火般燒紅開來。
「你臉紅了。」尉璟豐指著她臉頰好心告知,語氣平淡如風般輕柔。
她不發一語,不曉得為何平白無故對他漲紅了臉,不過是……一口糖罷了。
為了逃避他,邵儀鳳再度撕下棉花糖塞進嘴裡,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踩出平穩的步伐,心底卻亂哄哄像找不到線頭的棉團。
見她不回答,尉璟豐只能聳聳肩後跟上去……
「嘿!你來看看!」
咬著棉花糖的邵儀鳳,冷不防被身旁男人拖到一旁的攤販前,腳步還未站穩就被迫彎下身去,將視線停留在一缸小魚池裡。
「魚?」
「你會不會?」掏出零錢,他向老闆要來兩支撈魚的紙網,和兩個裝魚的塑膠小水盆。「來試試啊!」
「我在吃糖。」她才不要玩這種花力氣的東西!
「我替你拿。」他接過棉花糖,順手將紙網塞進她手底。
她……她就是不會玩嘛!難道他聽不出這是她為自己找來的借口嗎?「但是我想要……」
「我們來比賽。」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這個男人頭一轉,目光一凜,開始將注意力放在那群游得自由又快活的斗魚身上……她只能把剩下的話吞進肚裡。
☆☆☆
邵儀鳳將塑膠袋拎在自己眼前,與那條色彩斑斕艷紅的斗魚平視著,然後重重地歎了一氣。她怎麼會和一個對撈魚有狂熱感的怪男人比賽呢?
真是搞不懂!她在心底第一百零八次對自己說。
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也將手上的袋子拎得很高,看著裡頭一尾色澤漆黑、閃著藍綠光采的斗魚,也跟著擰起眉。明明就是他撈中了魚,為什麼老闆要氣得對他鬼吼鬼叫,然後只分一條魚給他?!
真是搞不懂!他也在心底第一百零八次對自己說。
「你太厲害了!」看著他手中的魚,邵儀鳳忍不住讚歎,這傢伙僅用一支紙網就撈起近二十條魚,而她卻花了三百多塊才撈中一條。
「是你太遜了。」尉璟豐搖搖頭,那老闆真是不會做人,沒看在她也努力貢獻「ㄎㄡㄎㄡ」的份上,只准他帶走一條魚。
「是啊,不過老闆有給我兩瓶魚飼料。」她另一隻手提著兩罐魚飼料,這場賽事她雖慘敗在先,卻收穫在後。
「太過分了!」
「誰叫你在弄破紙網後,還撈起十條魚?」若換她是老闆,早當場翻臉抓狂。
「好歹他也得分我一半魚吧?」
「我想他寧可給你一罐魚飼料,也不願給你那些魚。」養這麼多只斗魚,放在魚缸裡教它們相互廝殺至死嗎?太殘忍了!
「你沒聽見他那口破爛的台灣國語嗎?老闆說『這些速料給小姐』,我叫小姐呀?」尉璟豐腳底踩的步伐又重又狠,停車場裡迴盪著他發出的巨大腳步聲,那條斗魚在他手底晃來蕩去,顯然不是頂好過。
「喔,對!你叫先生,不是小姐。」邵儀鳳偷笑,為了他耍起小脾氣的模樣。
兩人站在住家大樓停車場前的電梯口,等著它再度開啟。
「只有一條魚……它會不會覺得孤單?」望著眼前的魚,邵儀鳳忍不住問道。
尉璟豐注視那張嬌媚的面容,她話裡總是帶著一抹很濃的悵然、她笑容藏著很深的寂寞;而她心底,築起一道很高的圍牆,用觀望態度看著他付出……
沒有聽見他的回答,邵儀鳳不知為何竟覺得一陣失落,卻不敢表達出來,只是將袋子裡另一罐魚飼料塞進他手裡,然後退回先前兩人站立的地方——彷彿回到今晚前兩人應該保持的理性距離。
電梯將兩人送到十五樓。
尉璟豐站在她身後僅有五步遠的距離,望著她打開家門的身影。
邵儀鳳開了門,沒有回頭和他道別,也沒有馬上進門,只是站在原地,盼望能聽到他的回答。因為她心底還有很多問題,沒有人能給她半個答案。
「你知道嗎?」尉璟豐淡淡開口,「或許那條魚,一直明白有另一條和它一樣的魚在等待。」
回過頭去,邵儀鳳見他信步踏來,在今晚分離前,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擁抱,力道恰如其分,就像是刻意製造出的港灣,供她安逸平穩地停留棲息……
「有我陪著,你不孤單。真的,一點也不會。」或許,他們就是那對魚兒,都在等待彼此走進對方的世界。如果離水的魚兒活不了,那麼他們兩人何嘗不是如此呢?
所有曖昧模糊的一切,開始變得明朗,她猜想……也許是因為那個人,剛好是他的緣故。
第五章
「你什麼時候養起魚來著?」軟嫩的嗓音裡,夾雜一絲不可思議的震驚。
「幾天前。」相較之下,被質詢者顯得神態自若,平靜埋首在工作裡。
站在電視機前紮著馬尾的女人,正張大骨碌碌的雙眼,望著巴掌大小的魚缸。「你這個連養仙人掌都嫌麻煩的女人……竟然養了一條魚!」
翻閱紙頁的聲響在偌大客廳裡響起,因為突如其來的驚歎聲戛然而止,氣氛形成一種很不自然的斷層。
「不行嗎?」坐在沙發上看文件的邵儀鳳,很不耐煩的尋找好幾種姿勢,想輕鬆地將手邊一疊文字稿看完,可這不速之客對她家的魚到底有什麼該死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