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妳,另一個人就……唉!」護士小姐一邊調整點滴滴落的速度,一邊歎息著接續適才的談話。
嚴若辰挑起一眉,迷人的鳳眸斜脫著話不說全的護士小姐,卻沒有開口多問什麼。
原本期望她會接續著問的護士小姐,因她保持沉默也不知咳說些什麼。
一股沉寂籠罩在病房裡,但沒有持續多久。
「嚴小姐,妳醒了。」一名年紀約莫五十上下的醫生走進病房,「我幫妳看看。」
未待嚴若辰同意,他便逕自在她身上檢查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笑著迎上她佈滿不悅神色的容顏,「妳可以出院了。」
在那樣高速的撞擊中嚴若辰只受了一點輕傷,讓人不由得要大讚她的好運。只是,她雙手上的傷口,整齊得像是刻出似的,任誰也無法解釋它是怎麼割的。
「是嗎?」她還以為自己得再多「貢」些錢出來給醫院呢!
嚴若辰的眼神毫不掩飾的透著這樣的訊息。
「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妳可能得先跟督察做一下筆錄。」醫生不知是神經大條還是故意忽略,他的態度並不因她的不善而改變。
「警察?」嚴若辰心一沉,不會是她的身份被發現了吧?但是醫生的下一句話令她安心。
「他們必須為車禍當時的狀況做筆錄,因為另一個跟你相撞的人沒有妳的好運,他的腦部受到嚴重的撞擊,目前人還在高度觀察室中,尚未渡過危險期。」
「另一個人?」是了,她是在山路上跟另一輛車子相撞。
那個害她得花上一大筆錢的混帳……等等,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你說什麼?那個人怎麼了?」
「他的腦部受到嚴重的撞擊,尚未渡過危險期。」醫生重複道。
嚴若辰呆愣了半晌,什麼也無法思考,腦部受到嚴重撞擊,那不就……
「老頭,你最好說清楚,什麼叫腦部受到撞擊來著?」她激動得只差沒跳起來揪住醫生的領子大聲詰問,一個念頭閃過腦子,使她的臉色變得一片死白,「他是不是有可能變成植物人?!」
老天!植物人,那種只會消費不會生產的病人……
要不是那個人「剛好」是跟她相撞的人,她絕不會反對那個人變成植物人,反正那不關她的事,可現下問題是,他就是!
那她要找誰理賠?誰來賠償她精神與身體上的損失?這下可好,說不定她還得替那個人付醫藥費,老天!
在尚未劃清責任之前,嚴若辰便將責任歸到對方身上。
「是的,嚴小姐,妳的醫學常識還挺不錯的。」醫生面露笑容的回答。
「去他的醫學常識,我要見他,現在!」她只要想到自己有可能、說不定、也許會、或許要賠償就心絞痛個不停。
想她嚴若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無緣無故的飛掉,那比要她的命還教她痛苦。一想到為了省那一、兩千元的計程費而得付出更大的代價,她不禁淚紅眼眶--為她的錢哀悼。
「嚴小姐,妳別太激動。」醫生被她的火氣嚇了一大跳,但仍忙著安撫接近發飆的她。
「太激動?我這樣叫太激動?哼!你尚未見過我發飆的樣……噢……」嚴若辰話說到一半,一聲哀號取代咆哮,只見上一秒用力拍著床墊的她,此刻是輕摟著雙手顫抖著。
痛!痛死她了!她都忘了自己的手受傷,都是那個該死的車禍!
「嚴小姐,我說妳可以出院,但不代表妳手上的傷不嚴重。」醫生歎口氣,拉過她的手拆掉紗布,重新為她上藥包紮。
嚴若辰皺起眉頭看著手上的傷口,看來這場車禍在她身上留下了紀念品。
她雙手從小指到手腕外側的部分被割出道整齊的切口,這般對稱的傷口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凝視那兩道紅艷的傷口,她心中陡升一抹寒意,身子忍不住一顫。
好像是血的顏色……
呃,她是撞昏頭了啊!傷口本來就會流血,她怎麼會白癡到有這種聯想。只是這兩道傷口,整齊得像是被刻意鐫雕上去的。
心頭忽地掠過一道不安,適才清醒前的夢境閃過腦海,她心一涼,連忙搖搖頭,想讓自己脫離那不安的夢境。
那個自她二十歲開始就夜夜纏身的夢魘……
不行!不行!別再想了,愈想愈恐怖。
沒有一次作夢是像這次作的這麼可怕,那深植於內心的恐懼只怕說出口都是一種折磨而非解脫。
嚴若辰深吸幾口氣,稍稍穩住紊亂的心緒,她安慰著自己:不怕不怕,只是場夢而已,算不上什麼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去看看那名跟她對撞的人傷勢如何,還有責任歸屬的問題,而不是去想那個不真實的夢境。
是了,就是如此。
「醫生,我想見見那個人。」丟開惱人的惡夢,嚴若辰揚睫堅定地命令著。
醫生微微一呆後,才笑了笑。
「如妳所願。」
第二章
推開那道隔離喧鬧的長廊的門後,坐在輪椅上的嚴若辰以為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寂靜空蕩的走廊與適才經過滿是人走動的長廊形成強烈對比。
護士推著她來到這彷若禁地的高度觀察室區,這兒住著病危,或剛動完手術但情況不甚樂觀的病人,一片的死寂好似是太平間。
絲絲的冷氣沁入她的肌膚,讓她不由自主的環抱雙臂以求一點溫暖。
「我們到了。」醫生的聲音傳入她耳內,喚醒她偏離的心思。
她抬眼順著醫生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玻璃窗內有名男子正靜靜地躺在那兒。
她站起來,走過去,湊近玻璃窗,想看清楚他。
他的頭上裹著紗布,濃眉,眼眸因緊合而看不出顏色,但眼睫毛倒是又彎又長……
一個男人沒事睫毛長那麼長做啥?這是嚴若辰在見到他之後的第一個評論。
她再看下去,只見他鼻樑高挺,薄唇緊抿,剛硬的唇角似永不融化的冰山。整個輪廓看起來不像是東方人的柔和,反倒是像西方人那種深刻不怎麼協調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