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每次來,都只是盯著他,然後在心底死命的咒罵。
「你有本事就永遠給我睡下去,不再醒過來,我好給你安樂死,省一筆錢下來。」
嚴若辰語調輕柔,話語卻很惡毒。
她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竟然大發慈悲替他付醫藥費,還指名要最好的設備,這下好了,她才剛入帳的兩千萬全給了這個「回收報酬率」低得無法計算的混球。
明明是他不煞車,明明是他轉彎時不減速,明明是他撞上自己的,為什麼她會一時神經錯亂而擔下這個本就不該是她要負的責任?
「可惡!」嚴若辰拉過椅子坐下,沒由來的就是覺得煩躁。
這種日子要持續多久?總不能為了他而讓自己的工作停擺呀!但每天來看他,似乎成了習慣。
她微抿的紅唇拉開一個諷刺的弧度。
原來習慣的養成是如此的容易呀,為了這個新養成的「習慣」,她還推掉了好幾個case,損失了一大筆金錢。
若是沒來看他,她回去還會輾轉難眠呢!除了錢,他還是第一個讓她記掛在心的人,只是……
唉!暗歎口氣,她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他,望到出神……
「你真的會醒過來嗎?你真的會一如往昔嗎?」即使不明白他以前是什麼樣的人,但這樣的話卻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會像以前一樣忠心侍奉國主,乃至於連判斷是非的能力也失去嗎?跟你重逢會是同前世一般的下場嗎?」嚴若辰無意識的喃念著,她全身被一股力量固定住,一連串的話語自動自她唇間逸出,「我該賭嗎?我該賭嗎……」
彷若受到催眠似的,她緩緩起身,眼神呆凝的盯著一旁的生命維持器,黛眉微蹙,腳步顛了下,似是掙扎了好一會兒,遺才伸手握住那根管子,正要拔開,一個力道阻止了她,同時也喚醒了她。
嚴若辰眨眨眼,眼神由迷離轉為清澈,愕然的發現自己是站著的。
咦?她剛剛不是坐著的嗎?怎麼這會是站著,而且……她什麼時候握住這根管子的?
她看著手中不知何時握住的管子,她沒事握著它做啥?一個想法閃過她腦海,難不成……難不成她是想要拔掉他的生命維持器?!
這個想法讓她嚇了一跳,倏地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只大手,她抬眼望去--
映入眼簾的景象讓她瞪大鳳眸,直勾勾的看著床上那名仍緊閉著雙眼的男子。
這手……是他的?可是……可是……
一切如慢動作般,男子握著她手的力道加重,濃眉緊皺,彎長的眼睫顫動,片刻後,他的眼皮慢慢地睜開,露出一抹藍光,接著似是受不住刺眼的光線,那抹藍光消逝在合上的睫羽之下。
嚴若辰忘了呼吸,直至胸口傳來陣陣的抗議,她才劇烈的吸起氣來,好……好詭異。
她發現自己雙腿僵硬,動不了了。
顫抖不已的手想要掙開他的手,卻徒勞無功,他捉得好緊好緊,彷若今生今世永不放開她似的。
今生今世?!
她讓自己腦中的想法嚇壞了。
未久,他再次睜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隨即虛軟的合眼,然後又睜眼、合眼、睜眼……
好不容易,終於控制自如,羅傑轉動眼眸,想看清身處之地,眼角瞄見一抹黑影,在視線仍不是很清楚的情況下,隱約認出那是個女人。
發生了什麼事?
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問,無奈聲帶不合作,發不出聲音。
下一刻,迴盪在他耳邊的刺耳叫聲是--
「啊--」
眼前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只有他一個人,伴著他的也僅有無邊的黑暗。
羅傑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在這兒?
這個地方不該是他待的,他該待的地方是……
是哪兒呢?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待在這個只有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的地方。
誰……誰來點亮這兒?
誰能把他拉離這兒?
誰……
一陣輕柔的語聲傳入他的耳裡,讓他不由自主的尋著聲源,害怕那聲音會消失,他吃力的伸手向前一捉,捉到的似乎是一隻手。
不想放……他不想放手,想看清手的主人,可惜他動不了,全身像被網子纏住般動不了。
然後,他什麼也記不得了。
曾在眼前晃過的光亮霎時消失,而他也再次跌入黑暗中。
但是,一聲刺耳的尖叫再次將他拉回光明,他睜開眼,望見的是刺眼的白光。
好亮……
是誰……誰救了他……
他想看清那人,但卻力不從心,好累,他想睡一會兒……睡意如浪潮朝他席捲而來。
「救命啊--」嚴若辰扯著嗓子大叫,被眼前突然捉住她,突然張眼的他嚇破膽,不假思索的按下床旁的叫喚鈴。
太恐怖了!她自認再怎麼可怕的景象也無法嚇著自己,可現下她真的是被眼前的情形嚇得脫口喊救命。
地無法克制自己的心狂跳,無法克制自己發抖,更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剛剛的情景。
好可怕……
他就這麼捉住她,力道大得她掙不開,心頭似教一雙名為「惶懼」的手掐住,登時讓她忘了呼吸,忘了所有該有的反應。
聽見鈴聲,醫生和護士連忙衝進病房,只見嚴若辰臉色蒼白的被床上男子捉住手,再望心跳器上的心跳,忙靠近床邊想拉開他的手,但他的力量大得讓他們無法掰開,只好讓他繼續捉著。
嚴若辰盯著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男子,腕間傳來的痛楚在在提醒她這個人剛剛有醒過來,捉著她的手阻止她想殺他的行為。
想殺他?嚴若辰心中一寒。
怎麼會?她怎麼會想殺他呢?即使她先前說要給他一個痛快的安樂死,可她並非是真心的呀!
錢都砸給他了,要是他真的死了,她才會哭死--為她撒下的錢哀慟。
只是,適才她的舉止實在是太反常了。
明明她是坐在床邊看著他,怎麼回過神後會是這樣?詭異,太詭異了。
嚴若辰搖搖頭,想將剛剛的情形甩出腦海,但那深刻的印象抹也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