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先用早餐,然後我有事情想跟你討論。」她避開他的問題,暗自希望能多拖延片刻。
「我不餓,有什麼事現在就可以說。」四隻眼睛緊盯著她。不妙,大大地不妙。
「早餐會變涼。」
「無所謂。」
玉蓁一窒,很明白他固執起來有多難應付。
她花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準備自己、武裝自己,為的就是要在今早辭職,為什麼他不能讓事情容易一點?
把心一橫,她簡潔地說:「我想辭職。」
晴天霹靂,天地變色!辛樵這下真的呆住了。
「我知道這件事情很突然,不過我今早已經跟一家信用極好的管家公司連絡過,他們目前有專人能立刻上任……當然,你會想先跟適當的人選談過再決定。」她依舊不看他,像背課文似的說道。
「為……為什麼?」他困難地擠出幾個字。
「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小蓁,妳說話的時候看著我好嗎?」他柔聲要求,一直等到她終於抬起視線,才又接著說:「我可以給妳放假,事實上,我原本就打算帶妳出國度假,如果妳不想出國也行,就在家裡休息好了,什麼事也不必做。」只要她願意,他可以雇好幾打傭人來伺候她。
她看著他再度掛回那個溫溫傻傻的笑容,卻笑得牽強,以前她是瞧不出來的,但是現在她已能毫不費力地辨別。
胸口驀地抽緊,她逼自己面不改色。「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心意不會改。」
俊臉上的笑容顯得更加僵硬,他失神低喃道:「不能改嗎……」
她默然不語,他接著說:「這樣好了,妳先不要辭職,妳愛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愛在哪裡休息就在哪裡休息,等妳休息夠了就回來,這裡的大門永遠為妳開著。」
聽似輕快的語調透著企求,也意味著對未來的承諾,玉蓁覺得喉頭像是被什麼梗住了。
她不值得這種真心哪……
「我……不會回來了。」她知道自己現在有多殘酷,但是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對兩個人都有好處。
她也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時間釐清思緒,又怎麼能給他希望?她有什麼資格讓他等她?
笑容完全隱沒,他認真地凝視她,像是想看穿她真正的想法。但玉蓁咬牙迎視他,費盡全力藏住心中的波動。
「小蓁,我一直不想逼妳,但是現在不得不問,妳……心裡真的沒有我?」
毫不掩飾的深情幾乎讓她想拋棄一切堅持,但是她不能。
若是沒有,她又何必離開?
若是沒有,她大可以完全視他為無物,把楚河漢界劃分得清清楚楚。
但是她辦不到。
「我是你花錢請的管家,你……是個很好的老闆。」
他臉色丕變,好半晌後才自嘲地輕笑道:「原來我們還是脫離不了僱主和員工的關係,是我自作多情了……」
「所有的鑰匙、信用卡和手機都在矮櫃上。」她公事公辦地說,力持鎮定。
除了工作外,擺冷臉一向是她最拿手的,為什麼她現在會心痛如絞,彷彿再多撐一秒就會崩潰?
「妳……要回到那個袁博士身邊嗎?」他忽地又問。
玉蓁又是一窒。明知道謊言會是讓他死心的最快方法,但是她無法允許自己在這件事上欺騙他。
志翔曾來過兩通電話,想跟她言歸於好,但是讓她拒絕了,後來他也就放棄了。
「不是,我跟他已經結束了。」只是心頭的傷口還在。
「這段期間謝謝你的照顧,請多保重。」她掉開目光,覺得自己再也挺不下去,把原本要在早餐後離去的打算提前,拉起行李箱便往門口走去。
如果現在不離開,她可能會不顧一切地留下來。
「等等!」辛樵喊道,她心跳登時漏了一大拍。「妳忘了妳的手機。」
「那不是我的手機。」她沒回頭,卻聽見他來到她身邊。
「把它帶著。」斯文的臉上出現少有的堅持,他把手機塞到她手中。「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她自然猜得到他心裡的主意,張口想拒絕,卻因他的後一句話而說不出口。
「我不會開機。」她聚集了最後一絲力氣維持淡漠的表情。
「我知道,」他俯視著她。「可是萬一妳有天忽然想聽到我的聲音,或是想要我去找妳,只要開機就行了。」
玉蓁訝然看著他許久、許久,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
他為什麼這麼傻氣……
他笑了,是她所熟悉的那種既真誠又帶了絲靦腆的笑容。
「我會每天打一通電話給妳,直到妳肯開機為止,」
她咬著下唇,在眼底的霧氣蒙蔽視線之前,轉身邁出辛家大門。
直到很久之後,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辛樵才神色黯然地回到樓上。
他撥了通電話給辛壑,簡短地要他安排一個鐘點計費的家務能手,然後坐在電腦前重拾荒廢已久的稿子,開始閉關。
這一閉關,就閉關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中,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以及每日一通重要卻沒人接聽的電話之外,他只是拚命寫作,日以繼夜、晨昏顛倒、不眠不休,比以往「寫作機器」的封號猶有過之,威力加三倍,速度更驚人。
原本停滯不動的故事,在他的衝勁之下一氣呵成,甚至還因頁數超過太多,而分成厚厚的上、中、下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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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哈頓
麗莎在收到內容龐大的電子稿時,差點感動得跪下磕頭謝恩,痛哭流涕,感激上帝沒有遺棄她這個八百年不上教堂的教徒。
然而,她的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審完稿子時,美麗的都會佳人已經搥胸頓足,面目猙獰,恨不得馬上長出一雙翅膀飛到台灣,掐死這個姓辛的大作家。
「他、他,他,他居然把尼克寫死了……他居然把他寫死了!」他是存心砸她的飯碗嗎?!
哭天搶地的大嗓門響徹一整層辦公室,差點震破環繞四周的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