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蔑的神情刺痛了她的心,她委屈地咬著下唇,鼻腔匯聚著酸楚。
他就這麼討厭她嗎?為什麼她一開口就會激起他的怒氣?明明他就在眼前,但總覺得他離她好遙遠,兩人間像有一條跨不過的鴻溝。
「我、我是真心想知道,到底怎樣才可以當你的朋友?還是……我連當你朋友的資格都沒有?」她吸吸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知道自己很差勁,全身上下除了美貌之外,什麼事都不會做,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錢很多,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像平凡的女生一樣,有愛人的衝動、渴望被愛的感動。
她柔弱無依的模樣,令他的心口一窒,看見她瞳眸中隱約閃爍的淚光,他才驚覺自己的話有多麼冷酷。
「我沒有跟異性當朋友的興趣,如果妳想以朋友的名義,進而當我的女朋友,我的答案永遠是否定的。我太清楚自己喜歡哪一種類型的女人,太明白自己所要的愛情模式。」
他願意和她說話,她就覺得開心,嘴角又揚起笑容,眼巴巴地望著他。
「我是個功利主義者,沒有辦法花太多時間去談感情,所以我僅能挑選適合我的女性。我想要的女人是聰穎、世故、精明能幹,能在事業上輔佐我,和我有共同的遠景與目標,懂嗎?」他神色陰鬱,口吻淡漠。
他的擇偶條件殘忍地將她宣告出局,連出賽的機會都沒有。她心裡難過,卻不肯放棄。
「我願意努力,當一個可以配得上你的女人!」她眼神執著,口吻堅定地宣誓。
他臉一沈,拉著她的臂膀站到落地窗前,玻璃帷幕外是車水馬龍、熙來攘往的熱鬧街景。
「妳仔細看清楚,以妳的條件,只要妳願意,底不會有成千上萬的男人想愛妳,甚至巴不得馬上娶妳為妻,妳犯不著跟自己的幸福過不去!」荊爾傑氣得心浮氣躁。
「……但是那些人裡,不會有個叫荊爾傑的男人,對不對?」她垂著臉,怯怯地問他。
「妳待在我身邊只會受到傷害,別愚蠢地找罪受,行不行?」
「我不怕受到傷害,我會努力成為你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她欣喜著,他竟然為她著想。
「那是不可能的事,妳不要白費力氣、浪費時間了。」他歎氣,對她的執著感到懊惱。
「只要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事,就不算是浪費時間。」
「妳連怎麼當一個平凡人都不會,更何況是做一個成熟世故的女強人?」
「我可以學。」
他輕哼著。「學?我看妳連自己過馬路都有問題吧?妳會過馬路嗎?會看紅綠燈嗎?」
她被說中心事,僵著臉答不出話來。
自從十歲那年父母雙亡之後,她就沒有獨自走在街上的印象了,記憶裡只有在英國的寄宿學校、巴黎的設計學院,出入不是保鑣跟隨就是私人司機接送。
爾傑眼尖地發現自己踩中她的弱點,殘忍地加以攻擊,企圖要打消她的念頭。
「妳連大眾運輸工具都不會搭吧?從內湖到台北車站要坐幾號公車,從木柵線怎麼轉搭到淡水,妳全都不會吧?」
她心虛地瞠大澄亮的雙瞳,承受他的指摘。
「妳也不會洗衣服、煮飯、燒菜、種花吧?妳知道怎麼燒開水嗎?水滾了是冒幾個泡妳知道嗎?知道嗎?」他凌厲地逼問。
「一個泡泡?兩個泡泡?三個泡泡……」她小心翼翼地猜測著,水是一百度才會滾,難不成是……「一百個泡泡?」
他冷冷睨了她一眼。果然是無知兼無腦的大小姐,笨到可以榮登他心裡最厭惡排行榜的第一名!
「我可以跟管家學,應該不會太難。」她的小臉閃過一抹挫折,有點失落。
「妳更不會知道現在一個大學畢業生的起薪多少錢吧?可能連妳的一雙高跟鞋都買不起!妳要怎麼當平凡人?」
「我可以。」
他愈罵愈過癮,把對她的不滿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
「得了吧,我的大小姐!一個出門要帶四個保鑣才敢走在路上的人,說要學當平凡人,妳不要笑死人好嗎?」
「我也可以不帶保鑣出門的……」關於這點,她被斥責得很無辜。保鑣是爺爺指定的,她剛開始也覺得彆扭,但怕激怒他老人家,只好順從地接受。
「還是省省吧!要是妳在街頭迷路,簡單點就是報失蹤人口,嚴重點要是鬧出綁架案的話,那不只是浪費國家資源,還要動用警力,勞民傷財。拜託,妳乖乖回城堡去,安分守己地當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吧!」
他飆著怒焰斥責她。
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直到此刻才驚覺自己如此「與眾不同」。
「我會把自己變成一個平凡人的,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他眼底流露出的鄙夷神情,讓她覺得好受傷。
不知怎地,她從小就是喜歡他,現在更像被施了魔咒般,忍不住想靠近他,見到他會有一種「呼吸」的感覺。
即使他的責備會讓她難過,但卻更加激起她想改變自己的決心。
「就算妳把自己變成一個平凡人又怎麼樣?我們的思想有代溝、價值觀有差異、生活步調不同,我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喜好,不可能配合妳的腳步。」
「那你就保持原來的樣子,由我來改變、由我來靠近,可以嗎?」她放低姿態,軟言相求。
「我不知道妳是基於什麼理由想待在我的身邊,或許是因為新鮮感和好奇,因為從沒有人會這樣大聲斥責妳,但我的答案永遠是一樣的--我們不適合。所以,我希望妳能在還沒動心之前先放棄。」
「如果我已經動心了怎麼辦?」她喉嚨發緊,雙瞳定定地瞅著他,紅著臉說出自己的心意。
他怔然地凝睇她,她的眼睛好亮,小小的黑眼珠裡盈滿他的臉龐,彷彿他就是全世界,是她的唯一。
那樣執著溫柔的眼神竟深深地撼動他的心,突然間似乎有一股暖流滑過他的體內,他煩躁地別過頭,鬆開領結,佯裝沒聽見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