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靳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此時的他還沒倒下已屬難得,若想跟人硬來,那恐怕是大大的有問題。
「別讓我恨你們。」他嘶啞的低聲喊著,痛苦的閉上眼,拒絕看向他們,宛如一隻負傷的野獸。
「如果不想走到那地步,你就振作起來。」沒有平日漫不經心的模樣,月童那只能稱之為美麗的臉上充滿嚴肅。
月童是認真的,霍靳知道,所以他更痛苦。
「不要逼我……你們不明白我現在的痛苦。」別說他們不明白,霍靳自己也不明白那種像是跟著死去一般的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
「我們是不明白,但我們能想像。」剛剛才討論過這話題,惠天郡已能用同理心看待。「換作是我,我若失去雙雙,我恐怕會發瘋。」
「這不一樣……」霍靳啞聲低喃。
「都這時候了,你還想用只是朋友來說服我們?」月童皺眉。
霍靳無言,他不是想說服誰,也從沒想要說服誰,一直以來,或者一般人有所誤解,可他自己認定了,他與御風行之間,就只是朋友的關係。
可是,若只是朋友,為何得知他的死訊、知道永遠的失去他之後,除了一般人會有的遺憾、惋惜、不捨外,疼痛的感覺會那樣的劇烈?那種痛,彷彿……彷彿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跟著死去一樣,痛到他連感覺都失去了。
但若不只是朋友,那麼,超過朋友的部分又是什麼呢?
霍靳的委靡,除了失去摯友的痛,更多的原因就在於他很困惑,為了理智與現實的無法協調。
因為不明白、因為心口上那股疼痛的感覺,他只能一個人躲著,想要挨過那陣痛,也想要弄清所有不明白之處,可他所有的努力全是白費,因為至今他還是不明白,要不然他不會讓月重給問住,一句話也沒能反駁。
「算了,你什麼也別說,我們懂的。」惠天郡安慰地說道,順手從帶來的保溫瓶中倒出溫熱的茶湯遞給霍靳。「若沒食慾,還不想吃東西,那先喝點水吧!這個是我幫你熬煮的養生茶,固元補氣,正適合你,你喝一點。」
這回霍靳沒再推辭,順從的坐起接過茶湯,在水霧繚繞中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暖和身體的茶湯。
「我知道這不容易,可是你要是不振作起來,御他要是知道,就算是死了也不安心,你要他連死都沒辦法安心嗎?」月童冷冷的撂下重話。「就算你肯,我還不願意,我相信與其見你這樣失神喪智,御他也會贊同我消去你的記憶,好讓你振作起來。」
沒再多說,可霍靳知道,月童是鐵了心的認真,必要時,他真會消去自己的記憶、那些充滿御的回憶。
「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淡淡的一句,是霍靳要振作的允諾與保證。
聽他這麼說,惠天郡與月童交換一眼,雙雙鬆了一口氣,也放心了。
捧著充當杯子的保溫瓶蓋,霍靳斂首佯裝喝茶,可望著上升的熱氣,他的眼神顯得迷離……喝了茶,暖了身體,可是心呢?
心是涼的,怎麼也暖和不起來,他該怎麼辦呢?
時光荏苒,匆匆又是一年時光的流逝。
「我說小五啊,時間就快到了,你再不換衣服就要來不及了。」登門造訪的霍沛嘴裡念著,不時看向牆上的鐘,這樣的對話已經進行至少半小時了。
她講得口乾舌燥,可惜被叨念的對象動也不動的翻看手中第四季的產業報導,旁邊還有一整份的年度總體經濟分析表等著他。
「別這樣,聖誕節耶!你就一個人窩在家裡看那些?你悶不悶啊?快去把衣服換一換,跟我去御爺爺那邊參加晚會,你知道這一年一度的晚會,我們霍家人都得到場的,尤其今天爺爺跟爸媽他們讓暴風雨困在加拿大回不來,我們幾個小輩更是得全員出席才行。」霍沛再接再厲。
相同的說服場面,兩個小時前也曾發生過,只是那時來的人是月童與惠天郡,目的相同,都是以一年一度佳節難得為藉口,邀他一起出去參與狂歡。
兩個朋友費盡唇舌都沒能讓霍靳點頭,這會兒他更沒精神理會自家老姊。
若不是念在有血緣關係的分上,他其實連門都不想開,現在讓她進來已是他最大的極限,別妄想他會點頭應允什麼。
「你到底想怎樣?我講半天,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霍沛有些惱了。
又是一陣無止境的沈默,霍沛再也無法忍受了。
「我說你夠了吧?再怎麼哀悼,小六都死了一年了,你也該悼夠了,別再這麼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我看了就有氣。」霍沛不計形象的破口大罵。
「大門在那邊,請便。」霍靳頭也不抬,沒意思強留下她受氣。
「你……你真是想氣死我才甘心嗎?為什麼不去?你好歹說出個理由讓我死心,什麼也不講,鬼才知道你在想什麼。」要不是畏於那近一九0公分的高壯身形,還有那種殺手一樣的氣勢,霍沛真想欺上前去招呼他兩巴掌。
「我說了,你就肯放過我?」知道能換回耳根清淨,霍靳突地停下翻閱的動作,總算肯抬起頭看人了。
「只要你說出個理由,我就不為難你。」霍沛見他肯講話,什麼都好商量。
見她應允得乾脆,霍靳答得也乾脆。「我不想見他們御家的人。」
「幹麼不見?」他的答案讓霍沛一臉莫名其妙。「御爺爺你又不是不熟,雖然他對小六是嚴厲了一些,但不可諱言,他對你其實很不錯……說起來無情無義的人是你,他中風時你沒去看過他,從小六死之後,你更是提都不提,從沒去探望他。」
「我說的不是御爺爺。」霍靳冷淡的阻止她的叨念,雖然他心裡對這個老人家也有一點點的怨。
「不是御爺爺?」霍沛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想不起御家還有誰。
「等等,不是御爺爺,你該不會是說御叔叔一家人吧?」霍沛總算反應過來,她剛剛有提起過上年的聖誕晚會,除了延續慣例,另一個目的則是藉機會通知所有與會人士,當年形同被逐出家門的御青榮回來了,帶著一家人從西雅圖回國定居,而且是搬回祖宅與御爺爺一塊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