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怎麼樣。」被她這一說,他口氣不軟下來才有鬼,但一時還沒找到台階下,臉色還是難看。
「哼!既然不想怎麼樣,那現在趁霍學長在場,你請他評評理,看看誰才是真正受委屈的那一個,理虧的人要道歉。」她很快想出辦法。
惠天郡點頭同意,可猛一回頭才發現……啊人哩?
日昇日落,睜著眼,看著窗外彩霞滿天,躺在床上的御澄雲其實是不知今夕何夕的
自從那一天霍靳頭也不回的離開之後,失魂落魄的她回房後就是這個姿勢,一直到了今日,還不見回神。
她累到極點,也已經數不清是過了幾天,她只知道,沒來,他仍舊是沒來……一直在等他,她一直就在等他,以為他夠理智,即使一時氣憤,但只要想通了就會回頭來找她。
所以她等著,等著他來找她,為了怕錯過,她連合上眼睡一下都不敢……當然,實際上她本來就睡得不好,在霍靳尋上門之前,這屋子的空洞原本就讓她無法入眠,加上現在為了要等人,她更是不敢合上眼入睡,往往累到極限閉上了眼,可沒一會兒就驚得睜開了眼,再也睡不著。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一定會出問題,可是她沒辦法控制事情的發展,再者,反正現在事情也早超出她的預期,完全失去了控制。
連歎惜的力氣都沒有,她勉強的坐起身來,無意義的看著沒有焦距的前方。
累……她覺得累,好累好累……想想她這一生,打出世就是因為一個謊言而活,因為父母的私心,她不是她,而是一個早已死去的人,而諷刺的是,所有的人、所有她最親近的血親,他們在乎的卻是那個死去的人,不是她,從來就不是她!
雖然有著欺瞞,可是她真的以為霍斬不一樣,跟那些名義上是她父母、祖父的血親都不一樣。
過去她一直認定,除了瞞住自己真實身份的這件事以外,他跟她的彼此瞭解幾乎可以說是心意相通。
他不像其他的人,從不會要求她扮演誰,也不會加諸超過負荷的功課要她學習、口口聲聲的要她擔下繼承家業的重責大任。
霍靳就是霍靳,他是朋友,是家人,是她生命中唯一一個會關心她、在意她的人,她一直是這樣認為的,可沒想到……錯了!她錯了!
就連霍靳在乎的,也是她扮演的那個人,並不是她。
這事實,真的很殘酷,殘酷到她不想承認,可是現實讓她不得不回對。
她是瞭解他的,就是瞭解,所以忍著真相不敢講,她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自尊與傲氣不容人對他有所欺瞞,尤其是越親近的人更是不該,而她就是念在這點,才不得不讓他跟其他人一樣,被蒙騙在這個世紀騙局當中。
可也就是因為太過瞭解他了,她一直讓自己抱著希望,以為即使講開了,惹怒了他,他發完火、想通後便會接受一切,會接受由「他」變成「她」的自己,然後兩人還能像以前一樣,彼此關心,是最好的朋友。
結果證明,一切不過是她自己在異想天開而已,都只是她的異想天開呀……死了,她真的覺得她的心一寸寸的死去了,她找不到存活下去的力量,也許世間也已沒有任何讓她活下去的支柱與力量了。
再也不用扮演一個死去十八年的人之後,過去那個表現得少不了她的祖父頓時就再也不需要她了,說得坦白一些,只要能避開她,不論外界寄來的是什麼樣的請帖邀約,他一定滿口應允、準時出席,只求遠遠地避開家、避開她。
至於那一對拿她當犧牲打的父母,沒了,這麼多年的分離,時間早把彼此的感情給沖淡到跟個陌生人一樣,即使住在一起,勉強說來就像是有血緣的陌生人,所以在祖父說要遠行見友的時候,他們兩人才會答應得那麼熱切,全然不顧她有何感受。
說真的,她並不對他們有所期待,對他們的行為也不覺得特別傷心,就像那一對領養來、戶籍上是她兄長與妹妹的兄妹,他們愛回美國讀書,都隨便他們了,就算要去非洲當終身志工養大象也不干她的事。
可是霍斬不同,他與他們那些人都不同,可竟連他也決定放棄她、否認她身為御澄雲的存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存活下來的目的是什麼?
不被期待,她是不被任何人期待的……這項認知重重打擊了她,宛如一把刀凌遲著她的心,她嚴重的懷疑起,當初的那場車禍,她是不是該就那樣死去算了,為什麼?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努力生存下來的?
弄得她現在多麻煩,還得多一道手續……鮮紅的液體從腕間流下,疼痛的感覺早已失去,她怔怔的看著它,覺得那就像自己的淚,流不出的、鮮紅色的淚。
終止吧!就讓她終止一切,終止她不被期待的存在吧!
想不起來上回像現在這樣緊張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瞪著門板,霍靳對自己的焦慮感到可笑,但又無法抑止。
算了,早死早超生,再怎麼遲疑也沒用,最後不都是要做?更何況,不就是先低頭求和,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念頭一轉,心情較為輕鬆起來的霍靳敲門。
扣、扣!一次……沒回應。
扣、扣!兩次……沒回應。
他皺眉,剛剛他進來時,傭人很擔心的跟他說小姐躲在房裡躺了三天,都躺了三天,沒理由現在睡著了吧?
越想越不對勁,霍靳顧不得禮貌,門把一扭、直接開門,然後……頓住,心魂俱碎
她就坐在那兒,執著刀,怔怔的看著腕間,猩紅到刺目的血液正由那兒冒出,艷彩染紅了那一身的白衣與雪白的床單,而她,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任由一切發生。
「御!」霍靳衝了過去,一把奪了她的美工刀遠遠地丟開,緊接著握執起她受傷的手,察看上頭的傷勢。
不幸中的大幸,割下的力道不足,雖已劃傷了幾道口子,但都不至於構成致命傷。
「你做什麼?」霍靳破口大罵,如果不是念在她已受傷的分上,真想摑她兩巴掌,教訓她輕生的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