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藥罐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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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你要去哪?」她問道。

  「往那邊。」謝清華坐在她的身邊,向官道西邊的岔路指了指。

  刺桐樹沿路盛開著,就像一叢叢的紅雲落在人間,地上彷彿鋪著紅色的細毯,叫人不忍踩踏。

  明年刺桐盛開的時候,他還能見到嗎?謝清華看著這一地的落花在他們的馬車輪下輾做塵泥,他不禁這樣想到。

  「謝家窯。」雲深深跳下馬車,抬頭看看這座堪稱巨大的宅院,院門上的扁額上三個正楷大字如此寫著。「這是?」她看著身邊人問。

  真是奇怪,他到了這裡,除了那一臉病容依舊之外,整個人好像沒有生過病一樣,背挺得筆直,就連踩在地上的腳步也是那樣的踏實。

  「這是謝家窯,謝家瓷窯創建已有二十年,每年開窯四次,一次燒瓷萬件。」他一邊說,一邊掏出鑰匙打開鎖。

  厚重的大門吱吱噶噶地被他推開了,他一雙明亮的眸子落在裡面,「現在剛好是新瓷出窯完畢、封窯整休,窯工們都不在,所以也沒有人。」

  雲深深順著他的背影向裡望去。

  各式各樣的架子在月光的照耀下,畫著詭異迷離的影子,彷彿山精林怪盡藏其中。

  「這是存泥的地方,這是拉坯的地方。」雲深深跟在他的身後,聽他指著這些一層層的木架、一罈罈的罐子說道。

  「那是放釉彩的地方,」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聲音明顯地黯然了,但立刻又回復了清亮的聲音,「一件瓷器好不好,上釉是很重要的一項。瓷器分為釉上彩與釉下彩,以釉下彩為最佳。謝家瓷就是釉下彩,顏色鮮艷,圖案明麗自不必說,彩毽材下,光潤滑澤,色如春花,宛若琉璃,瑩瑩有光。」

  雲深深看著眼前這座巨大的瓷窯,她每日都是和藥草、醫書打交道,這些瓷啊釉啊的,於她來說都如天書一般。

  只是眼前的這個人,一站在這裡好像得到了重生一樣,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喜歡這裡,而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雖然她聽不太懂,卻依然能感受到蘊藏其中的強烈熱情。

  曉風細細天如水,花落滿徑夢香色。

  他們沒有打燈籠,只是憑藉著月光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好像已經忘了時間的流逝。

  「走吧。」謝清華突然絕然地說道。

  他不知道這樣離開是對還是錯,不知道將來是生還是死,他只是渴望一個改變、渴望一點希望。

  天光如水,夜涼如水,身邊這位陌生人的目光也如水。

  她究竟是什麼人?

  「姑娘,在下還不知道姑娘貴姓,來自何方?」他強忍著那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問道。

  「我姓雲,祁連醫仙雲深深是也。」雲深深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準備吹噓一下自己,就看到剛剛還神采飛揚的人,一張臉已經青白得不像話,大顆大顆的冷汗從臉上滾下。

  謝清華的雙手緊握成拳,指尖將掌心掐出血來,才沒讓自己立刻倒下去。

  他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天已經慢慢地亮了。

  遠處的泉州城陷在朝霞中,如同一座陷在紅雲中的海市蜃樓一般,飄忽迷離,風姿綽約。

  「不知道明年的刺桐花是不是和今年的一樣美麗。」上了馬車,謝清華靠在車壁上,語氣幽遠地說道。

  「明年你再回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雲深深露出一個篤定的微笑。

  他再一次陷入昏迷之前,看在眼裡的就是這個微笑,出現在一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上的微笑,同樣也是一個燦爛如旭陽般,讓人無法轉睛,永遠難忘的美麗微笑。

  答,答,答--

  莫道行路難,只走路行遠,陌上楊柳依,誰是故里人?

  旅人舊夢累,馬蹄聲兒碎,請問故里人,誰能共我醉?

  答,答,答--

  這個聲音好像永無休止,一直響下去,彷彿這段路程沒有盡頭。

  謝清華在這答答聲中醒來,又在這答答聲中睡去。

  每一次都能看到這一雙漆黑如點星的眸子在看著他。

  她好像有換不完的面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醜的,換不了的只有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和那個燦爛的微笑。

  她說她是祁連醫仙,她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呢?

  他的夢裡除了答答的馬蹄聲,就是對她無盡的美好想像。

  第二章

  「雲姑娘,我們要去哪兒?」

  「去南疆。」

  馬車出了泉州之後,謝清華問了這個問題,得到的就是這個答案。

  他的病與那南疆有什麼關係嗎?他怎麼 想也想不明白,而那自稱是祁連醫仙的姑娘好像也不打算和他說明白。

  反正他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這樣一想,他反倒覺得全身輕鬆起來,只覺得這樣待在馬車上與她說說話、下下棋是他這一輩子最輕鬆的日子。

  「你醒了。」車簾一掀,她探身進來。

  謝清華眨眨眼睛,他最近睡眠變得極好,有時候話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就會睡著了,而睡醒後,他都會覺得比往日神清氣爽一些,這都是她的功勞吧!

  他定睛一看,她今天穿著一件淡綠的長衫,一枝淡灰色的竹子繡在長衫上,生動地好像會迎風搖曳。

  臉皮又是一張新的,這一次的看上去很舒服。

  舒眉展目,笑語之間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清澈,如果那下巴再尖一點,線條再柔一點,看上去就有點嬌艷了。

  「你覺得好點了沒?我們已經出了閩境,前面便是要入粵了,今天我們就索性早點找間客棧休息吧。」她微笑著說。

  謝清華點點頭,也不知這幾日她是用了什麼法子,讓他在終日昏睡之後,身上的疼痛居然一點一點地減輕了。

  「那好,娘子,我們到了。」她爽朗地笑道。

  娘子?!

  「雲姑娘,妳是什麼意思?」這話一出口,他嚇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的聲音怎麼變得又尖又細,簡直就是女人的聲音。

  「對了,謝公子,你好像一直都沒有照過鏡子吧?」她的笑顏如花,看在他眼中倒有點恐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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