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聲的用手觸摸著她的面頰,她的眼睛依舊冷漠坦然的面對他,毫不退卻,也無羞澀。
如果她肯多柔順一些,如果她的恨意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如果她不是這樣冷傲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如果當年在海上不曾與她相遇,不曾被她救過……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的手指停在她的唇上。原以為會被她推開,但她沒有,僅是用那種淡漠的眼神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終於被她的眼神激怒,於是他狠狠的吻住她的唇,抵開唇齒,想將自己的怨怒和滿腔矛盾的感情都注入到她的身體裡去。
無奈她的血是冷的,全身僵硬如石。在她身上尋不到一絲一毫的熱情。她的眼神甚至還帶著嘲諷的鄙夷,好像他是一個沒有風度的孩子,正在耍無賴。
他的瘋狂漸漸變得無味,因為所有的宣洩根本找不到出口,如同一拳打在半空中,沒有回應,連痛覺都沒有。
「妳,真的不肯愛我嗎?」他喃喃輕語,用的卻是赤多話。雖然是在質問,卻又矛盾的不想讓她聽到自己的真心。
有毒的赤蘿花,一旦愛上它,必定為它奉上全部身心才可以解脫。他彷彿看到自己正一步步地攀登上那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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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縷晨曦蓋住了月輝,矇矓醒來的蕭寒意沒有看到赤多焰的身影。昨夜到了最後兩人分房而睡,本以為他會糾纏下去,也不知道在最後時刻自己該如何面對他的索愛,而他竟然先放棄了,這讓她頗為驚訝。
披上一件薄衫,她走到羞月宮門口,把守的士兵再度攔住了她。
「請公主不要再出宮了。」年輕的士兵面對她的麗色依然不敢直視,但口氣堅定勝過以往。
她挑眉問:「你知道我現在是誰了嗎?」
「知道,您是練的新王妃,但練並沒有下令讓屬下撤離,所以屬下必須堅守職責。」年輕的赤多士兵學乖了,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步。
蕭寒意一笑,笑如春花燦爛。「你不怕我告訴練,然後殺了你嗎?」
「如果練要殺我,我無話可說,但在練沒有下令之前,我不能後退一步。」
執著的少年讓她臉上露出饒富興味的神情。
「妳在這裡做什麼?」赤多焰的聲音突然出現,站在士兵身後,手裡拿著一個長長的布包。
他瞇著眼睛打量她過於單薄的裝束,神情冷凝。一手解下肩頭的披風,迎風一展,裹住了她的身體。
「回去。」他簡單的下令。
她揚起下巴。「我要在屋外坐一會兒。」
兩人彼此對視,最後赤多焰放棄了堅持,將她拉到一塊陽光最充足的石凳上。
蕭寒意看著他手中那個古怪的布包。「這是什麼?兵器?」看形狀像是一把大刀。
他解開白布,露出來的竟是一把琴。高高的曲頸,瘦小的琴身,要用弓弦才能拉響。
「這是什麼琴?」
「斷腸琴。」他把這三個字念得很慢,雙手將琴架在膝頭,弓弦微扯,琴聲流瀉。
蕭寒意從未聽過這種琴音,它帶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難怪叫斷腸琴,原來簡簡單單的幾個琴音便可穿心斷腸。
赤多焰完全沉緬於琴聲中,旁若無人的演奏著。悲慼的琴聲穿過雲層,撕開雲霞。美麗的朝陽不知怎的都帶上了一抹悲壯的美,似晚霞般令人心碎。
她越聽越覺得心潮翻湧。怎麼回事?她的眼底居然濕潤了?
「別拉了!」她一手按住他。真是可笑,他憑什麼在她面前惺惺作態。斷腸的人應該是她,不是嗎?為了死去的同胞、犧牲的父親,和逝去的美好年華。
「我平時不會拉琴給別人聽。」他長吐一口氣,看著她欲言又止。
他的眼神中有某種光彩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讓她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此時赤多覺明急步走來。「練!有事稟報!」他說時還瞥了一眼蕭寒意,敵意在他眼中未減更熾,顯然是故意的。他改用蕭寒意聽得懂的官話稟報,「南城門前有一些北陵人正在製造暴動,眾位大人請您即刻調兵鎮壓!」
蕭寒意倏然起身,「練,看來你有國事要處理,請便吧!」
赤多焰咬緊牙關,抓起琴,如疾風驟雨般走出去。
「月盈!」蕭寒意叫過她,悄聲命令,「準備好,幫我遮掩一下,我要出宮去看看。」
「公主!」月盈驚呼道:「這、這太危險了。」
「別無選擇,我不去,會有更多的北陵人流血。」
她走到屋裡換衣服,這才發現自己身上依舊裹著赤多焰的披風。
在這上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和他的體溫。
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披風的襟邊,想將披風扯下,但不知道他是怎麼纏繞的,竟將披風裹得死緊,怎麼也無法扯下,她一時情急只好將披風領口扯破才讓自己脫困。穿上另一件衣服時,她在鼻翼前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屬於赤多焰的味道。
淡淡的氣味就停駐在她的指間髮梢--不知何時,他已在她身上悄然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烙印。不能謂之深刻,卻難以輕易抹去。
第六章 風刀霜劍
赤多焰帶兵趕到南城門時,這裡已是一片狼藉,到處是散落在地上的菜葉和糧食,以及亂哄哄的人群。
「這是怎麼回事?」他震怒的高喊,讓在場中扭打的人們暫時安靜了幾分。
一名赤多官員跑來報告,「北陵農戶囤積的糧食不肯賣給官家,我們只好執行強制令。」
一名北陵老人顫巍巍的走到赤多焰的馬前,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喝罵,「赤多焰,你們赤多人不僅佔了我們的土地,現在還要搶佔我們的糧食。你們是一群道道地地的強盜!土匪!」
赤多焰皺起眉頭,問那老人,「你們囤積糧食,便無法將糧食折現,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老人一身的髒污,嘴角還掛著血漬,顯然剛剛和人拚鬥過。他仇視的眼睛盯在赤多焰的臉上,啐了口血痰,冷笑道:「一斤大米原本賣三十個制錢,你們這些赤多官老爺來,非要以十個錢買走。我們種地難道容易嗎?一年到頭辛苦,最後餓死自己卻餵飽了你們。呸!我就是死也不會把糧食賣給你們赤多人。要搶我的糧食,就從我這把老骨頭上踩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