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視著外牆那張表框的海報良久良久,上頭有個穿英格蘭制服的女孩在吹長笛,眉清目秀、氣質優雅,那是她的女兒,她從襁褓開始就再也沒見過面的女兒。
與李震昱碰面之後,她上網查了資料,赫然發現她的女兒是如此的充滿了音樂天份。
她被倫敦的音樂界譽為天才長笛公主,這次來台表演是受國家音樂廳之邀,總共有超過二十個國家的兒童會出席演出。
十年來,她想遺忘那段記憶,便刻意不去採查關於李震昱的一切,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原來已經出落成一個漂亮的美少女了,這一切,深深震撼了她平靜多年的心靈。
「怎麼了?這張海報這麼好看嗎?」范洛見她只差沒伸手撫摸海報而已,眼裡還流露著濃濃的依戀,令他深感不解。
「沒什麼。」韋凌珊侷促的轉身對他笑了笑,像要掩飾什麼情緒似的拉起他的手。「進去吧。」
他詫異的發現她的纖手是冰涼的,而且明明抹著口紅,她卻一直不自覺的潤著唇,她緊張的模樣全落入了他的眼裡,但他不動聲色,什麼也沒問。
兩人落坐之後,她更加不安了。
當表演開始,紅色布幕往兩旁拉開,熱烈的掌聲響起,她魂不守舍的看著首位登台表演的少年,一顆心全繫在別的地方。
她在後台準備了吧?此刻她的女兒就與她站在同一塊土地上,然而她卻不知道她這個親生媽媽正屏息等待她的出現……
「妳還好嗎?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范洛關心的看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表演廳的空調適中,但她看起來怎麼好像呼吸困難。「要不要出去坐一下?」
「不,不要。」她緊緊盯著前方的舞台,好像那舞台上有什麼珍貴的東西會出現,她不能錯過一樣。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說什麼。
表演鋼琴獨奏的少年下台了,換上一位來自日本東京的大提琴好手,她拉的大提琴讓台下的觀眾聽得如癡如醉。
「接下來是今天的壓軸表演,讓我們歡迎來自英國倫敦的長笛公主李依書!」
主持人一句短短的介紹詞讓韋凌珊幾乎沒從椅中彈跳起來。
她渾身僵直的坐在椅中,雙眸牢牢的直視著前方,一看到那亭亭玉立的少女隨著簾幕拉開出現在她眼前,她的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眼眶隨之發紅,淚珠也跟著在眼眶中打轉了。
她的眸光一瞬也不瞬的停駐在女兒的身上,神情又激動又感傷。
她好漂亮,真的好漂亮,顯而易見的他們把她照顧得很好。
還有,她長笛吹得真好,是她聽過最美妙的天籟,她一定很喜歡吹長笛,她可以感受得到,她是用整個心靈去吹奏的……
透過淚霧,她癡癡凝視著親生女兒,她滿眼眶早已都是淚水,她真的沒辦法控制自己,想到不曾好好照顧她長大,淚珠便滑下了她的眼眶。
看到她過得這麼好,她已經沒有牽掛了,她不會奢望能夠與她相認的,她也沒有那個資格,因為是她先拋棄她的,是她先拋棄她的……
直到走出音樂廳,她的情緒依然無法平復,她的心好像被挖開了一個大洞,不停的淌著血。
范洛緊攬著她的肩膀,什麼也沒問。
他當然知道其中必有問題,她不可能被音樂感動成那樣,但他依然沒問,他靜默的開著車,讓她獨自靜靜。
回到家,她依然像個遊魂,他替她拿了換洗衣物,替她放了熱水,推她進去洗澡。
洗完澡,他把她按進沙發裡,拿了條毛巾替她擦著濕發,把一杯剛煮好的熱咖啡交到她手中,誠懇的看著她。
「說吧,如果妳願意談一談的話。」
她大大震動了一下,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知道什麼了嗎?
他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妳和那個女孩必定有一些關係,否則妳不會這樣傷心難過。」
她神色淒然的凝視著他,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知道話一出口,她將有一半的機率會永遠失去他。
但是,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她不可能欺瞞他一輩子的……她毅然的一甩頭,下定了決心。
「十年前,有個才十七歲的小女孩被父母送到了英國就讀昂貴的寄宿學校,她纖細又敏銳,那冷冷多霧的城市並不適合她,她無法融入那個充滿了驕傲貴族女孩的學校,她覺得寂寞。」
他反握住她冷冷的手,靜靜聆聽,知道她說的小女孩就是她自己。
「有一天,女孩結識了一個英俊但眉宇間總是流露著沉沉憂鬱的男人,那個男人整整大了她十三歲,對她溫柔體貼、寵愛呵護,她很快的墜入了情網,將課業拋在腦後,天真的一心只想跟這個男人廝守終身……」她抬起垂著的眼眸直視著范洛。「兩個人朝夕相處的膩在一起,終於,她懷孕了。」
因為知道這是她的故事,聽到這裡,他的腦門像被狠打了一拳,一時無法消化她所說的話。
他迷惑的看著她。
她曾懷過別的男人的孩子?
她真的曾經懷過孩子嗎?
怎麼可能……
「男人知道後欣喜若狂,對她更加的好,並且親自為她套上婚戒,承諾了他們的終身,十個月後,她瞞著遠在台灣的望族父母,偷偷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嬰,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她所深愛的男人竟然是個有婦之夫,這個事實幾乎令她崩潰了。」
當時的她才十八歲,根本不會處理感情和情緒,當她發現李震昱早已有結婚多年的髮妻時,她就恨不得自己可以馬上死掉。
「男人祈求她的原諒,保證會和分居中的妻子離婚,她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婚姻觸礁了,他才會那麼憂鬱,才會向外尋求慰藉,而她卻糊里糊塗的介入了他的婚姻之中,她恨自己,更恨他的欺騙讓她陷進了萬劫不復的地獄,於是憤怒中的她失去了理智,她把女兒丟給男人,自己一走了之,從此……」她的語音哽咽。「……從此再也沒見過男人和她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