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週三的晚上,翰林高中附近的遊樂場生意興隆。明明不是週末假日,遊樂場裡卻充滿了人,除了不用上學的中輟生、中年失業跑來打柏青哥的男子,還有蹺課跑出來鬼混的青少年。
而安東奇是屬於後者。
高三的他穿著黑色長袖的T恤,外頭罩了件繡了學號與姓名的白襯衫,襯衫的下襬拉出褲腰,訂作的制服褲穿在他身上凸顯了雙腿的修長。此刻他拿著附有感應裝置的衝鋒鎗對著電玩螢幕掃射,達達的射擊聲夾雜著中彈倒地的怪物慘叫,混合成一種毛骨悚然的音效。
東奇,爸希望你念商或金融,將來和你哥一起繼承我的事業。
但是我對那些都沒有興趣,我真正想念的是藝術!
沒出息!你為什麼就不能像你哥一樣,別讓我操心?
父親氣急敗壞的表情讓他驀地怒火上衝,他緊扣扳機,無情的剿滅突襲的怪物,一關關挺進,他的積分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極速飆高,最後他打敗魔王,得到魔窟中所有的寶藏。
螢幕上秀出大大的兩個英文字:「You win!」
安東奇意興闌珊的將衝鋒鎗丟回位子上,「阿治,走人了。」
「呃,不玩了嗎?」他們才剛來沒多久ㄟ!
「沒三兩下就破關,這種遊戲不玩也罷!」沒意思,一點挑戰性也沒有。「我餓了,先去吃點東西。」
阿治感到有點掃興,但是沒辦法,安東奇是金主,他吃的玩的都靠他。「我知道有家新開的拉麵店超好吃,我帶你去。」
兩人朝門口走去,這時,一個高中女孩臉色冷酷的走進遊樂場,與他們擦身而過。
「哇靠!東奇,快看那女生,北一女的!」阿治語氣興奮,「沒想到北一女的也會來這種地方喔?」
安東奇看著那名穿著綠制服黑裙子的少女到櫃檯換了代幣,然後走到拳擊機前。
安東奇沒看見那少女的面孔,從背後看去,只見她清湯掛面的髮型,細細的腰肢,與兩條纖細白皙的小腿。
少女投下兩枚代幣,然後戴上拳擊手套。
「笑死人,全身上下沒幾兩肉也想打拳擊……」
阿治話還沒說完,少女就對著固定位置的沙包揮去一拳。
「碰!」電子板上那個寫著「羽量級」的燈亮起。
阿治笑得直打跌。「有夠不自量力的!」
安東奇卻看出了興趣,雙手環胸等著看好戲。他和阿治不一樣,他總覺得這女生有種不屈不撓的毅力。
少女又投了兩枚代幣,擺好陣勢再來一次。
「碰」的一聲,這回亮起的是「中量級」的燈。
「這女的還滿有兩下子的嘛!」阿治有點佩服了,一般女生可以打到中量級算了不起了,沒想到少女又投下兩枚代幣,打算繼續挑戰。阿治的下巴掉下來,「還來?這女的瘋了!」
沒錯,言彤的確是瘋了。
距離學測只有一個月,她每天K書考試、考試K書,好像天底下除了這兩件事以外就沒有別的事可做,而她那對憂心忡忡的父母每天只會對她說兩句話──
「有沒有信心上台大?」和「乖女兒,妳的表哥表姊都念台大,輸人不輸陣,妳可別丟爸媽的臉!」
SHIT!考不上台大還有別的學校可以念啊!之前逼她去念尼姑學校就算了,現在又要逼她念台大,在台灣這種地方隨便做什麼也餓不死,幹嘛要這樣逼她?他們為什麼非要在乎大伯的小孩念哪裡?面子一斤值多少錢?言彤越想越氣,越氣拳頭就越癢。
「混蛋∼∼」言彤大喊著,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右手的拳頭上,把沙包當成仇敵,猛力揮下去──
「碰」的一聲,沙包往後倒下,「重量級」的燈亮起,同時響起勝利的交響曲。
We are the champion,we are the champion∼∼
但勝利並未替言彤帶來任何喜悅,她氣喘吁吁的想:可惡,氣還是沒消!她掏著口袋,打算再來一次,但是她只剩下一枚代幣。
忽然有隻手伸過來,當著她的面投下兩枚代幣。
言彤瞪住面前的男生。幹嘛,他也要玩嗎?
「我還沒打完!」她現在心情很不好,火氣很大,他最好識相點閃邊去!
「我知道,妳繼續打。」安東奇笑咪咪的,然後退到一旁。
這人還真奇怪,付錢讓別人玩。
「你留電話地址給我,我明天把錢還你。」她跟他非親非故,不想佔人便宜。
「妳留電話地址給我,哪天我需要錢時再叫妳還。」安東奇雙手插在口袋笑望著她。這女生雖然一臉生氣的表情,但是長得很漂亮──她的皮膚很白,蛋型臉,眼睛很亮,可惜她的頭髮不夠黑。要是他可以決定,他會要她把頭髮留長染成咖啡色,最好燙點卷,這樣一來就像個芭比娃娃。
想泡她?言彤太習慣男生的花招,她哼哼兩聲,再度揮出一記重量級的鐵拳,將沙包擊倒,然後衝著安東奇笑,「沒人要得到我家電話!」
一旁的阿治被她的力量嚇得驚跳,躲到安東奇身後。阿娘喂!這麼悍的女生,安東奇幹嘛非要去惹她?
但是安東奇沒被她嚇倒,他反而往前一步。「如果我也打出重量級,妳給我妳家電話,還要告訴我妳的名字,要是我打不到,妳欠我的錢就不必還。」
言彤上下掃視安東奇。他比她高一個頭,但是看起來很瘦,現在的男生都是飼料雞,她不信他可以打到重量級,因為就連她表哥都打不到,而表哥比他還壯。
「可以。」就算他打贏,拿到她家電話後真的打去,也會被爸媽擋下來,所以不管怎麼算她都不吃虧。
安東奇笑了,接過她脫下來的拳擊手套戴上。
「妳覺得我會不會打出重量級?」揮拳前,他轉過頭問言彤。
言彤沒好氣的說:「我覺得你姿勢最好調整一下,待會兒骨折可別怪我沒警告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