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話鈴聲響了第三聲後,她抓起話筒,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喂? 」
「請問是金禧小姐嗎? 」
彼端傳來嚴肅的女性聲音,她很確定不是自己熟悉的人。「我是!」深夜陌生人來電,實在是非比尋常。
「請問金富貴是你什麼人? 」
「他是我爸爸。」她答著,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口。
「他在凌晨雨點零五分時從鷹架意外跌落,送醫途中已經沒有脈搏和呼吸,兩點十五分已宣告死亡。」對方完全不帶感情,以公式化的口吻陳述著。
瞬間,金禧的心跳彷彿也隨之停止。
對方告知她醫院名稱後,將待辨事情交代完畢,隨即掛上電話。
金禧怔楞許久,無法接受這突來的噩耗。
是無聊的惡作劇吧?她那懶惰的老爸怎麼可能三更半夜會從鷹架上掉下來,一命嗚呼?!
這玩笑未免開得太過分……
☆
處理完父親的後事,金禧陷入前所未有的低潮狀態。
如果她有能力多賺一點錢,父親便能在家享清福,也就不會發生這起喪命的悲劇。
都是她無能……
想當初為了圖得安靜的寫作空間,她毅然決定要獨自租賃而居,還以稿子順利與否來決定回家的次數,有時整整一個月都沒回去過。她總以忙碌當借口,甚至連打電話關心都忘了。
金禧掩面痛哭,無法原諒自己對父親的忽略和漠不關心。
不懂珍惜的下場,就是孤孑一身。
寫作有什麼了不起?!
她發狂似地把出版的書撕毀、用美工刀將雜誌割得粉碎,甚至將筆記型計算機狠狠摔到地上。精密的機器經不起劇烈撞擊,隨即應聲碎裂。
發洩完畢,她像消氣的皮球般癱軟跪坐在地,黑暗中迴盪著她悲傷的哭泣,久久難以停歇,直至天明。
耀眼的陽光穿透玻璃窗展示光芒與熱力,刺疼她乾澀酸痛的雙眼,卻照不透自己晦暗潮濕的心房。
啾——啾——
響亮的電子鈴聲密集而急促,給人一種沉重的壓迫感。
金禧沒有動身應門的念頭,可造訪者也沒有打退堂鼓的跡象,持續不輟的門鈴聲再加上拍擊門板的砰砰聲響,接下來,連手機也一併噹噹作響,顯然對方意念堅決。
金禧噙著淚,明白如此霸道、不妥協的手法,出自何人之手。
不過,她現在沒心情面對任何人,縱使是十幾年的知己也不例外。
雙方僵持了約莫五分鐘,直至所有擾人的聲音一起消失,回歸寧靜。
金禧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到悵然不已,悔恨的淚水鞭笞著她脆弱無依的心房。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熟悉氣憤的責罵聲赫然自她頭頂劈下。
「你這傢伙,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不讓我進門?!」田美瞪住縮成一團落寞黑影的好友,橫眉豎目道。
金禧楞了下,這才木然抬起頭,婆娑的淚眼一片模糊。
「自己躲起來哭,那我算什麼?!」田美不是貼心的安慰,而是指著她的鼻子發飆。氣她見外、氣她什麼事都往肚裡吞,只會折騰自己。
「阿美……」金禧沙啞的呢喃,憂傷的臉龐寫滿困惑。「你怎麼進來的? 」她太沉溺於傷心,連房子被「入侵」也一無所覺。
「找鎖匠開門的。」田美答得理所當然。以為她會乖乖認栽走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金禧黯下哭得猩紅的眼,默不吭聲。
「洗把臉、換件衣服。」田美使力拉起她,強制性的把金禧帶到浴室,從旁監督她的行動。
好友強硬的關心讓金禧感到窩心,甫停的淚又潸然落下。「謝謝你……」
「少三八了! 」田美賞她一記衛生眼,逕自打開衣櫥挑了一套衣服遞給她,急性子的催促。「快點換好,今天我會煩死你,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她動用了三天年假,打算好好陪陪剛經歷喪父之痛的好姐妹。
捧著衣物,金禧才剛洗好的臉又涕泗縱橫。
她並不是個愛哭的人,可低落的心境讓向來敏感的她情緒更易受影響。人在低潮時感受到的溫暖與關懷,也比平常加倍深刻。
「吼呦!不要哭了啦! 」田美受不了地戳了她的額頭一下。兩人認識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好強的金禧毫不掩飾的流淚模樣,有點不太習慣。
「嗯。」金禧咬唇點頭,孩子氣的以手背抹去淚痕,抱著衣服踅回浴室重新整理儀容。
田美吁了長長一口氣,為好友的境遇感到難過及不捨。
她衷心希望,善良易感的金禧能夠獲得聿福,她會每天誠心祝禱。
☆
金禧從沒想過,她還會有再踏進這裡的一天,不過,對於好友的安排她並不排斥也沒反對。
貪鮮的田美這次還是以抽水晶球來決定服務人選。
「金小姐您呢? 」高大、俊朗的Doorman噙著專業笑容向她問道。
一張迷人的俊俏臉孔佔據金禧空白的腦袋,那是見過一次就難忘的出色長相,也曾是嚴重干擾她思緒的對象。「不必了……」她有氣無力的聲音淡然而縹緲。
「不行! 」田美的反應挺激動。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讓帥氣的男人使出渾身解數逗她開心、讓她暫且忘記不愉快,可不是讓她來發呆、來難過的。「就上次那個帥哥好了……叫Jin的那位。」
他時而活潑有趣、時而性感挑逗,很能帶動氣氛,讓人感染他的熱力,是個可愛又有魅力的男孩子。
腦子裡想的名字突然被人抖出來,著實讓金禧暗如槁灰的心陡然一震,但拒絕的話哽在喉嚨,沒有吐露。
她沒辦法欺騙自己,心底深處,還是冀盼見到他,聽他用悅耳舒服的嗓音說些吹捧的言語,就算是虛假謊言也無妨。
「真是萬分抱歉,Jin今天有事請假。」Doorman鞠躬致歉尋求補救之道。「金小姐還有其它人選嗎?我們優先為您安排。」
失落感漲滿了心口,使得原本就沉痛的胸口又增添幾分鬱悶。金禧垂下眼,不明白自己為何那麼在意。「真的不必了,給我一瓶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