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唐吉寧的神情卻顯得無比沉重。
抬頭一瞧,前頭正好有一家金銀珠子鋪,曲昌隆沒有細想便道:「想不想瞧瞧姑娘家的珠花首飾?」
「我沒興趣。」她不喜歡那些麻煩的玩意兒,它們只會礙手礙腳。
「姑娘家愛美不是天性嗎?」他狀似驚訝的眉一挑,「朱慶余的《近試上張籍水部》不是這麼說著——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你不是也說過,我一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嗎?」
撫著下巴,他邊打量著她,邊點頭道:「一個不像姑娘家的姑娘,再怎麼妝扮也不過是畫蛇添足,你說是嗎?」
撇開頭,唐吉寧懶得與他爭辯。
「生氣了?」他戲謔的傾身靠向她的耳際。
「我可不像你這麼小心眼。」
「是是是,小心眼的人是我,我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寧兒姑娘大人大量,給我贖罪的機會。」曲昌隆恭恭敬敬的拱手一拜。
「這不是太委屈公子嗎?」
「若能博得寧兒姑娘一笑,就是再委屈也值得。」
笑意終於爬上臉龐,她不發一語,似嗔卻嬌的斜睨了他一眼。
「不知寧兒姑娘可否賞個臉,讓在下請你喝碗熱茶?」
狀似猶豫不決的沉吟了半晌,她懶洋洋的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
這時,曲昌隆瞧見金銀珠子鋪走出尋尋覓覓的面孔,他微微一怔。
「怎麼了?」見他遲遲沒有行動,唐吉寧奇怪的問。
「你在這兒等我。」曲昌隆隨即快步的轉入金銀珠子鋪。
「公子,您要些什麼?」夥計笑容滿面的迎向前。
「小哥,在下有一事請教,你知道剛剛從這兒走出的那兩位公子是何許人?」
既然不是生意上門,夥計自然變得意興闌珊,「這兒的人來來去去那麼多,我怎麼會知道?」
「請小哥幫個忙吧!」曲昌隆拿出銀子塞入夥計的手中。
「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們是山西幫的人。」見錢眼開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你確定?」
「你不信的話可以上寶祥樓問,寶祥樓真正的當家是山西幫的人。」
拱手謝過,曲昌隆輕快走出鋪子,回到唐吉寧身邊,他興奮的握住她的手道:「我有二小姐的下落了。」
「你說……她在哪兒?」
「她在山西幫。」
「山西幫?」
「山西幫是濟南最大的客幫,你也可以稱為『車幫』,他們專門運貨往來關外諸地,在這兒勢力很大,就連官老爺都得買他們的賬。」
「那可怎麼辦?」
「事在人為,我自有法子。」
——***——
眾苦搖落獨喧妍,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樽。
瞧著枝頭的梅花,那冷傲的風骨令人動容,唐吉寧真想伸手攀折,將它小心翼翼珍藏,可是美麗的花兒應當屬於大自然,那才是它生命的所在。
「小姐心情很好。」珠兒緊緊的挨在唐吉寧身邊。
「怎麼說?」
不姐今日沒去百草屋。」
「你不是要我別老往那兒跑嗎?」
「我是怕小姐累壞了身子,我可沒叫小姐這麼冷的天氣跑到花園賞花。」珠兒忍不住趁機抱怨,這種時候應該窩在暖呼呼的炕上品茗。
「來,閉上眼睛,你聞聞梅花沁人心脾的幽香,你感覺到了嗎?寒氣不再,惟有生生不息的大地在向你呼喚。」唐吉寧閉著眼睛敞開雙手,她彷彿要飛了起來。
「是嗎?」
「你別心浮氣躁,靜下心來。」
「我只感覺到寒氣逼人,我可能會因此染上風寒。」珠兒說得可憐兮兮。
好笑的搖了搖頭,唐吉寧睜開眼睛道:「你若覺得冷就先回雅築吧!」
「不不不,我寧可陪著小姐,也不要一個入悶在房裡。」
聞言,唐吉寧不由得心生愧疚,「你在這兒一定很無聊吧!」
珠兒好委屈的點點頭,「我好想念柳口鎮,想念以前的日子,雖然二小姐貪玩了點,我老是跟不上她的腳步,可是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管何時何地,她總會令你覺得生活好有趣。」
「珠兒,我們很快就會找到青青了。」
「二小姐有下落了?」
「嗯,我們已經確定青青就在濟南。」
「那真是太好了。」
「我想找到青肯以後,你就隨她回柳口鎮。」
「小姐想趕我走?」
「你跟著我太辛苦了。」
「我遲早會習慣這兒的生活。」
腦海閃過一道念頭,唐吉寧興匆匆的抓起珠兒的手,「走,我帶你上街,我們去買幾塊布,我還是喜歡你為我做的衣裳,而且你自個兒也應該做幾件新衣裳。」
「好啊!」珠兒很高興找到事情忙碌。
這時,一張充滿孩子氣的笑臉從假山後頭冒了出來,他熱情的打著招呼,「唐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頓了一下,唐吉寧率直的問:「我們見過?」
雖然有點小小的失望,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間他又是那張燦爛稚氣的笑靨,「我們當然見過,我是曲家二少爺曲昌燁。」
「二少爺!」
「你直接叫我燁哥哥就可以了,我喚你寧兒妹妹好嗎?」
世俗禮教之於她向來沒有任何意義,唐吉寧無所謂的聳聳肩。
「寧兒妹妹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這兒很好。」
摸了摸頭,他欲言又止,終於,他還是說出口,卻支支吾吾,「我……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你……哪時開始學版畫?」
「打從我還是個只會爬的小娃兒,我就跟著爺爺學版畫。」
嚥了口口水,曲昌燁一臉驚異的瞪著她,「你說,一出生嗎?」
「我對小娃兒的記憶沒印象,這是爹娘後來告訴我的。」爹娘說,她是個奇怪的孩子,任何事物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惟有瞧見爺爺製作版畫時,她會專注的像個拜師習藝的徒兒,若有誰將她從爺爺身邊抱走,她就失常的大哭大鬧,所以從她呱呱落地,她就賴著爺爺不放,直到爺爺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