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異色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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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他見到的他,總是憤怒的、譏諷的、暴躁的,沒想到他也有悲傷的一面,看了真令人鼻酸。

  默默看了半晌,他大步走過去,決定坐下來陪他聊聊。

  「歐老伯。」

  「你……」看見他出現,歐敬湖有點驚訝。

  「我陪您喝一杯!」他進屋拿了杯子,替自己倒了杯酒。

  「你這小子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幹什麼?」想到剛才自己脆弱的模樣可能被這小子看見,歐敬湖便感到些許羞窘。

  「睡不著呀!」藍牧威故意用開朗的聲音大聲說:「大概是今天還不夠累,所以怎麼也睡不著。」

  「怎麼?那丫頭不是你的女朋友嗎?想累還不簡單,睡前多做幾次『運動』不就累了?」歐湖嗤笑。

  「問題是她不肯陪我做運動呀!」藍牧威更大聲地歎息。

  他以為他不想嗎?日日夜夜陪在最愛的她身旁,汲取她的嬌俏美麗,嗅聞她身上的香氣,夜晚還躺在她身旁,然而卻是看得到碰不著,那滋味真不是一個男人所能承受的。

  「怎麼回事?小倆口吵架啦?」歐敬湖好奇地問。

  「呵……算是吧!」他只能苦笑,過去種種,實在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

  歐敬湖聽了,難得沒有譏笑嘲諷,只是默默地沉思著,好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勸道:「如果你真的在乎這個女人,記住,千萬不要跟她嘔氣,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她。」

  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面色哀戚,眼眶甚至還閃爍著晶瑩的水光。

  「歐老伯,您怎麼了?」藍牧威詫異地問。「您是不是曾經遇過什麼難過的事呢?」

  歐敬湖在他關懷的眼神下,忍不住把深藏心底二十年、持續折磨他的愧疚,說給這個初識未久的年輕人聽……

  第八章

  原來早在年輕時,歐敬湖就是個被藝術界譽為天才的知名雕塑家。

  因為成名早,所以當年的他就和八年前的藍牧威一樣,自視甚高、目空一切。他有個深愛他的妻子,總是背後默默支持他,在他窮困潦倒時鼓勵他,在他失意難過時安慰他,他很感激她,也非常愛她,但卻從未把他的感謝與愛意說出口。

  約在二十年前,他的名氣如日中天,作品炙手可熱,天天有不同的畫廊、美術館、甚至國外的藝術團體來邀請他參加展出。

  在那個年代,他已經擁有自己專屬的經紀人,負責幫他安排接洽參展事宜。而他找的經紀人是出了名的厲害,為達目的,不擇任何手段。

  打從接手歐敬湖的事業開始,他就積極拓展他的交際,也很懂得炒作媒體,藉由各種方式打響他的知名度,增加邀約與作品的賣量。

  他做得很好,或許是太好了,打從聘請了他之後,歐敬湖的知名度迅速提高數倍,收入暴增,成了風雲一時的知名人物。

  歐敬湖知道自己的事業正在飛騰,而他也很有野心,想趁自己紅得發紫時一舉衝上最高峰。

  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妻子在這時候懷孕了,而且出現孕期不穩、動輒流產的傾向。

  幾乎天天都有展覽的他,哪有空照料必須躺在床上安胎的妻子?於是他把妻子送回娘家,讓岳父母替他照顧她,而他自己則繼續到處參加展覽,偶爾有空,才到岳父母家探望她。

  然而他的妻子從未責怪過他,每回看到他都很高興,還不斷喃喃道歉,為了不能下床煮他愛吃的菜而難過。

  他總是安慰她,要她別胡思亂想,然而明明答應陪她一整天,卻總是坐不到半天便得匆匆離去。因為經紀人又開始使出奪命連環扣,要他陪購買他作品的大老闆們應酬吃飯。

  看見妻子失望的臉龐,他心裡也很不好受,但他總是說服他們兩人要忍耐。現在只是過渡時期,等她把孩子生下來,那時他會減少參展與應酬的時間,挪出很多時間在家裡陪她與孩子。

  這段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他如此堅信著。他從未想過妻子會離他而去──永遠地!

  幾個月後,他深愛的妻子竟在生產時血崩,雖然醫師極力挽救,但最後還是回天乏術,留下剛出生的小女兒,撒手人寰。

  接到惡耗時,他正在為自己籌資成立的畫廊剪綵,勿忙趕到醫院,只來得及在太平間見妻子最後一面。

  他呆愣地站著,不哭不動也不說話,因為根本無法接受這事實。

  早就對他心生不滿的岳父一拳將他打倒在地,他才清醒過來,撫著妻子的遺體悲慟大哭。

  因為對他極不諒解,他的岳父母帶走孫女,不肯讓他見女兒一面。

  而他也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女兒,獨自來這山林隱居,自我放逐……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他依然被這份深深的愧疚折磨著,也始終沒見過自己的親生女兒一面,因為他沒臉到岳家要求探望女兒。

  「所以,你要對自己愛的人好一點,我是真心誠意地勸你。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毫不猶豫用我的事業和財富來換取我的妻子,偏偏時光無法倒流。」歐敬湖眼眶含淚,懊悔不已,這段往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原來,這就是你隱居在這裡,不肯參加任何畫廊邀展的原因。」

  聽了他的故事,藍牧威也為他感到心痛難過。因為悔恨的痛苦,他也是最瞭解的呀!

  這時,一道秀麗的身影,悄悄地自某棵樹後頭輕悄悄離去。

  許久之後,他才喟歎道:「我懂,因為我也曾經歷長達八年的悔恨。」

  「你?」

  「嗯。八年前我在紐約長島大學唸書,認識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面對同病相憐的歐敬湖,藍牧威毫不猶豫地把藏在心底的懊悔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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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晴回到租來的農舍,坐在床沿,心緒仍然激盪澎湃不已。

  剛才偷聽到的事實,令她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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