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耳啁啾的鳥鳴及遠處潺潺的流水聲,瞬時清滌了她的思緒。
她坐在門檻上,欣賞著晨霧被風吹散,露出鬱鬱蔥蔥的翠綠林意與遠山層迭的美麗景致。
「妳醒了?」無聲息地,烈竹逡那抹清逸的身影出現在身側。
今日他仍是一身樸素的咖啡色系衣著,傲然的高大身軀是她眼波流轉的匯聚處。
情難自禁地,詠兒伸出手推了推他臉上的胎痕,企圖抹去那粉妝,露出他儒雅斯文的好看臉龐。「這樣整天上著妝不會不舒服嗎?」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任何關於他拍戲的過程,或者是劇組落腳的地點,這點一直是她心中的疑惑。
她在心中暗忖,指尖卻感覺不到任何粉妝,正遲疑間,她的手指霍然被一雙大手給握住推開。「去準備準備,咱們要出發了。」
她始終與眾人一樣,無法不對他臉上的胎痕產生疑慮。
雖然在她臉上看不到鄙夷與嘲諷,但心頭還是免不了地微微抽痛。
但僅瞬間他就恢復貫有的神色,不給她詫異的時間,默默地將曬著藥的竹篩收入屋內。
詠兒杵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搓著指腹光滑的觸感,心底終於敲起警覺的大鐘。
烈竹逡臉上的胎痕──並不是以粉妝畫上的!
那……這麼說來是天生的嘍?!
如果是天生的,那……他是簡居在山林的隱士?日復一日過著沒有電,沒有任何文明產物的原始生活?
許多許多的矛盾在腦中一一浮現,此刻她心底出現了一抹十分細小的聲音說著:汪詠兒,妳真的只是瞬間位移到與美國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九寨溝嗎?
妳確定嗎?凜著眉,詠兒在瞬間迷茫了。
「噢嗚……」當歸在她的腳邊蹭繞著,蹲下身,她緊緊抱著牠,身子因為心底無法掌控的思緒而微微打著顫。
「晚了時辰會找不到地方投宿。」低頭覷著詠兒略顯蒼白的臉,烈竹逡提醒完才要轉身,她卻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襬。
微揚起眉,他望著與當歸糾纏在一起的小紅頭,等她開口。
「你可以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個年代嗎?」緩緩抬起頭,詠兒那張巴掌大的小臉透著難掩的不安,死白的臉色取代她原本白皙似雪的肌膚。
「妳又要問蠢問題了!」烈竹逡抑不住地額角抽搐,清逸俊雅的臉龐有著隱忍的神色。
搖了搖頭,她帶著忐忑難安的心情,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回答我,就算這個問題真的很蠢。」
「崇禎十五年。」看詠兒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烈竹逡還真有點不習慣。
「崇禎十五年……是指明朝的崇禎皇帝嗎?」縱使她的歷史成績總是低空飛過,但她明白,他的答案是絕對的。
強烈的磁波重新排列了人類和物質的分子結構,她因此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親身應證了老哥的學說。
清了清喉,他蹲下身擔心地探了探她的額。「妳沒事吧!是不是獼猴桃酒的酒氣還沒過……」
「求你告訴我,我究竟在哪裡?」扯著烈竹逡的衣襬,心頭強烈的恐懼讓她失去了樂觀開朗的心境。
「明崇禎十五年。」
他的話一落,詠兒懸在眼角的晶瑩淚珠也跟著美好的臉部線條紛紛滑落,心底有了最深切的體認,她……再也回不去了。
伏在當歸身上,她完全失控地哭著。
如果這種情況發生在老哥身上,他或許還有能力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她,只懂醫只識藥,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年代根本毫無生存下去的能力。
老天!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愈想她的心愈沉,紛落的淚水幾乎可以替當歸洗一次澡了。
「噢嗚……」當歸似乎感受到她的悲傷,頻頻以頭蹭著她的臉龐。
「妳……沒事吧!」伸出手,烈竹逡猶豫地將掌覆在她那如風中落葉的嬌小肩頭上,尷尬萬分地問道。
「烈竹逡,我回不去了。」抬起婆娑淚眼,詠兒委屈萬分地對著他開口。
「我說過,我會送妳回去的。」一得知她流淚的原因,烈竹逡保證似地重申道。
誰知他話才說完,詠兒的淚落得更凶。「嗚……我家很遠,遠到看不到天崖海角……除了耶穌基督、阿彌陀佛,誰都幫不了我……」
不自覺地,他揉了揉她那顆紅色小怪頭。「我會幫妳。」
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溫柔,烈竹逡定定地下了結論,低沉的嗓音因為赧然而透著一絲不自在。
抬起淚眼,不甚文雅地吸了吸鼻頭,詠兒竟被他粗略的安慰方式給溫暖了心窩。
雖然知道他幫不了自己,但她卻感動萬分地抱住了他。「你真是個好人……」
因為她的擁抱,烈竹逡再一次僵住身軀,赧紅的臉龐掩不去心頭的撼動。
這是第一回,有人把他當好人。
暗歎了口氣,他有種會與她糾纏不清的預感。
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信賴,烈竹逡竟破天荒地不討厭這種想法。
唉!也罷,既無法逆天行就順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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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暖暖的炕上,詠兒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沮喪的理由,目前她所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拿起那跟著她來到古代的大背袋,她穿回自己的衣物走出門。
才踏出門,烈竹逡背對著她的身影理所當然地落入眼底,佔據了她滿腦子理不清的思緒。
許是聽到詠兒細微的腳步聲,他轉過身以那雙幽壑深邃的黑眸緊緊瞅著她。
四眼相凝,她在烈竹逡清澈的眸底看到了自己,縱使自己的影像是如此清晰的落在他眼中,她還是有種深深的落寞與無力感。
她不懂他啊!
在他身上那沉穩內斂的氣息下,她竟無法讀出自己在他心中佔有什麼樣的地位。
他會不會棄她不顧?在這個她完全陌生的時代裡,她根本沒有絲毫可以理直氣壯的本錢啊!
暗歎了口氣,詠兒對著他扯出了抹無奈的笑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