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再這樣,妳爸加班回來看到,一定又要哇哇叫了。」靳水馨笑著搖頭。「奇怪,向槐,你明明就是最冷調的人,為什麼小女生都不怕你,還都那麼黏你?」
向槐一怔,「都」?
除了糖糖,還有誰是愛黏他的小女生?
還有誰?
他們都認識的,也只有一個……
看著向槐投過來的,欲言又止的探詢眼神,靳家父女立刻很有默契地互望一眼,然後,迅速轉開了話題。
「向槐,你們公司事業做得真大,我前幾天又看到商業週刊在專題報導……」
「要不要多喝一碗湯?苦瓜很退火。台灣夏天真是熱,對不對?」
向槐清了清喉嚨。
他靜候了這麼久,卻一直沒有人願意解答他的疑惑。不止如此,只要話題稍微轉到相關的方向,就馬上被扯開。
從他回國這幾個禮拜,不,應該說從八年前他離開之後,就是這樣了。
一開始,他初到異鄉,忙著適應環境,忙功課……再來,投入創業的兵荒馬亂中,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心拋在身後的一切。
時間其實過得比想像中快很多,一轉眼,不算短的日子便過去了,再回首,雖然不見得是百年身,但是,人事已非。
保全公司還在,靳伯伯卻已經退休,而背後出錢的財團雖沒變,主事者卻換了,不再是宋紜珊的父親。
宋總去哪裡了?更精細一點問,宋家去哪裡了?沒有人知道。
或許,是沒有人願意說。
越是不知道,向槐想要探詢的意願,便越是增強。
也許只是好奇,也許是看在短暫相處的情分,也許……不管是為了什麼,向槐就是想知道,那個愛撒嬌的大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每天逛街、玩耍度日?每個月花巨額零用錢置裝買鞋?是不是找到了能容忍她的伴侶,讓她態意揮霍、盡情任性?她那麼需要人陪,那麼寂寞。
想到這裡,那股熟悉的隱隱疼痛,又染上胸口。向槐又清了清喉嚨。
或許,一定得親眼看一看,確定之後,他才能真正完全放下,不再掛慮。
「宋家的大小姐……」他決定直接問了,不再繞圈子、玩捉迷藏。「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堅定的詢問視線投向靳永群,然後是靳水馨。
他們都不約而同避開了他的注視。
「她在美國嗎?還是在台灣?大學應該早就畢業了吧?」向槐沒有放棄,他繼續問。感受到氣氛有些沉重,他笑了笑,伸手幫糖糖把黏在嘴角的飯粒除去,故作輕鬆的說:「不知道糖糖以後長大,會不會也被寵成像宋小姐那樣無法無天?嗯?」
小女孩圓圓如鈕扣般的眼睛認真地看著乾爹,不是很懂,所以沒回答。
而她的外公和媽媽,也都沒有回答。
這下,向槐真的困惑了。銳利的眼神,審視著相識多年,曾經關係極為密切,曾經疏離,而今已經變成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的靳家父女。
他們的神態很奇怪。
「紜珊她……發生了什麼事嗎?」雖是詢問,沉冷的語氣卻明白顯示著,他知道事有蹊蹺,而且,他要一個答案。
靳永群歎了一口氣,他的容顏彷彿迅速蒼老了幾分。
該來的還是會來,他早該知道,一向冷調,不輕易受人影響或讓人接近的向槐,不可能輕易忘記那個曾經和他那麼貼近,在他生命中掀起波濤的女孩。
「大小姐她……」還是改不了舊時稱呼,靳永群才開口,又頓了一頓。「我知道的是,她沒有回美國讀大學。」
向槐詫異了,忍不住挑了挑眉。
「是那一年沒有回去?還是後來都沒有回去?難道她一直待在台灣鬼混、胡鬧過日子?」
靳永群又沉默了。
好半晌,是靳水馨接口。「我們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可能?
向槐的疑惑越來越濃。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清晨,陽光在窗簾上跳躍。
又是夏天了。
氣溫居高不下,每天都上探三十度,然而室內冷氣開得超強,涼到讓人待久了會發抖。
也可能是來到這裡,心會靜下來,心靜,自然就涼。
圖書館,夠清靜了吧?而且訪客不多,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閱覽室不算太大,但窗明几淨。桌上沒有散落的紙張或雜誌,統統收拾得整整齊齊。櫃檯邊,有輛小推車,上面堆著一些待歸架的書。只有一名職員在櫃檯後面,面對電腦查詢著資料。除此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一身鐵灰色筆挺西裝的向槐,安靜佇立在門邊,眼神深沉,打量著室內,不放過一點點蛛絲馬跡。
他又迅速在腦海裡回憶一次。地址沒錯,應該就是這裡。
可是,怎麼會是個私人圖書館呢?
櫃檯底下的印表機發出聲響,開始印出文件。那名職員讓印表機運作,自己站了起來,繞過櫃檯,走出來到推車前,開始檢視新到的雜誌、以及需要歸位的書本。
她有著不長不短,普通至極的髮型。白色長袖襯衫、及膝,不,過膝的深藍直裙,配上低跟包鞋,完全符合世人對於「圖書館管理員」的形象期望。
若不是那光亮卻帶點紅褐的特殊髮色,雪白的膚色,以及窈窕有致,保守服裝也遮掩不住的玲瓏曲線……向槐幾乎要以為自己走錯地方、找錯位置了。
然而,確定了之後,向槐現在開始懷疑,自己若不是記憶出錯,就是眼睛有點壞掉。
那個正在仔細排列書本的端靜女子……不會是宋紜珊吧?
外型只有些許改變,但是,她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已經完完全全不一樣了。
八年時光,從十八歲到二十六歲,可以說是一個女孩子改變最大的時期。但是再怎麼改變,怎麼可能會變成另一個人呢?
長腿跨開,他踏入了靜謐的閱覽室。腳步聲被地毯吸收,但宋紜珊還是警覺地抬起頭,一個職業性的淺笑浮現,她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