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斷然地道。
「妳……」
「你多留一秒鐘,我的心就會多痛十年,因為你一定,我將會被相思折磨到老,這種寂寞,也許你以後都不會有,而我卻要永遠承受……」她看著他,深摯而沉重地道。
他胸口一緊,萬分不捨地一把將她拉進懷中。
但她很快就掙開他的擁抱,硬起心腸,喝道:「別浪費時間了,走!」
他癡癡地看著她,有這麼一瞬,突然想留下來。
因為,他看出她眼中的挽留,看出她拚命掩飾的脆弱,她的心,正在喊著……不要走……
倏地,情思似乎催動了封魂針,他只感到心口一陣強烈劇痛,不禁臉色大變,揪住胸口大吼。
「啊……」
她大驚失色,急忙攙起他,眼中含淚地低嚷:「不要再猶豫了,你快走!」
他抖著身體,抬頭看她,怎麼也捨不得把她一個人留下。
「求求你,快回去吧!回去解除你的痛苦……」她不想再看他受封魂針的煎熬了。
他喘著氣,再深深看她一眼,終於痛下決心,以僅存的法力,化為狐形煙塵,竄出花屋,衝上天際……
她追到屋外,望著夜空中的那道狐影,淚水再也止不住,在她的臉上氾濫成災。
「永別了,我唯一深愛的……人……」她嗚咽地說著。
銀色的月光灑落,照在她單薄的身上,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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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隱的身體突然重重一墜,他驚訝地低頭看著自己,赫然發現他的四肢不知從何時開始竟變成了人的手腳!
他駭然不已,提口氣,找個山林暫時停落,沒想到一落下,才赫然發現是福伯的花圃。
心裡正為這個巧合起疑,福伯的聲音就突然在他背後響起。
「這麼晚了,你又跑來花圃幹什麼?狐王。」
他轉身,盯著福伯,入夜的牠已還原成一隻老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剛才要回雲仙洞天時,我的身體就變得有點奇怪……」他伸出手,仍感到納悶。
「你要回仙界?」福伯驚訝地問。
「對。」
「不想成為人了?」
「不是不想,而是無法達成。」他蹙著眉,感歎地道。
「怎麼會無法達成?我不是叫你吃了向宛青的心嗎?」福伯皺著眉。
「我不能!我怎能吃了心愛女人的心?我寧可當只狐,也不願傷害她一分一毫……」他生氣地大吼。
「所以你甘願回去乖乖當仙人的寵獸?」福伯冷哼。
「起碼,回去還能保有小命,還能期待再見到她……」才剛走,他已開始思念她了。
「哼!你真傻,你真的以為還能見到她嗎?」福伯輕啐一聲。
「什麼?」他瞪著福伯。
「像她那種私自下凡的天女,是絕對不可能再回仙界的了,她搞不好得無止境受輪迴轉世的刑責,你想在仙界與她重逢,根本不可能。」福伯道行雖淺,但知道的事可不少。
「你在說什麼?」他震驚地睜大長眼。
「還聽不懂嗎?向宛青,她將永遠在人世沉淪,你一回去,將再也見不到她了。」福伯歎道。
他倒抽一口氣,終於明白向宛青為何聽到他要回去,神情會如此淒楚,那是一種訣別的表情啊!
而愚昧的他竟沒發現她的痛苦,就這樣把她一個人留下,竟然,為了貪生怕死,而背棄了她的感情……
一想到她一身新娘禮服立在花屋前替他送別,他就心疼得難以呼吸。
「以她寧願觸犯天條也要來找你的行為看來,她一定非常愛你,你一走,這往後的每一世,她也許會非常痛苦,就不知道她會不會痛苦到想以自戕來縮短人生……」
不!
福伯的話簡直讓他驚駭欲絕,他幾乎是立刻就起身,躍上天空,恨不得立刻奔回花屋。
「喂,狐王,別輕易放棄你的夢想啊……」福伯的聲音在山林間迴響著。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春流花屋,衝進屋內,卻四處都不見向宛青的身影。
在哪裡?她在哪裡?
他裡裡外外焦急地找尋,一顆心幾乎擔憂得碎裂,他真怕她想不開,怕他找到的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確定屋裡沒有她的蹤影,他正想出門去找,這時,好幾朵紫色的花緩緩在他眼前飄過,落在通往溫室的小徑上。
他心念一動,舉步往溫室定去,那巨大鳥籠般的典雅玻璃建築,矗立在月光下,看起來竟像個囚籠。
溫室的門是虛掩著的,他推門而入,走進這個由他打造的小型綠色森林。
昏暗的燈光下,他看見了她。
她換下了新娘禮服,身上披著他的白袍,坐在籐制的椅子上,靜靜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宛青。」他喚著她。
她驚愕地回頭,看見他,以為是幻影,喃喃地自言自語:「我……在作夢嗎?」
羅隱走了之後,她不敢在屋內獨處,怕自己會更加哀傷,於是踱步來到溫室,讓自己沉澱一下情緒,沒想到一進到這裡,她就想起第一次在這裡見到他的情景,他的俊臉,他的冷笑,他的調侃嘲諷,都清晰地在她腦中出現,反而更讓她的離愁無法平息……
所以,此刻他的乍然出現,她才會懷疑,是否是因為她太想他了,才產生幻覺?
「宛青,我回來了。」羅隱心疼地盯著她,緩緩走到她面前,撫著她的臉。
碰到他的實體,她才從迷幻中驚醒,倏地站起,怒聲斥問:「羅隱,你回來幹什麼?」
「回來……和妳永遠在一起。」他定定地看著她,笑了。
「別鬧了,你留下來只會讓你的魂魄盡失……」她急道。
「我不怕。」他很快地回答。
「萬一成不了人……」
「那就算了。」
「你可能連只狐也當不成……」
「無所謂。」
「你……」她呆住了。他真的不在乎嗎?
他張開雙臂,將她抱住,雙手緊緊縮攏。
「我愛妳,只要能和妳在一起,我不在乎自己是什麼,不在乎自己還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