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與含笑只能坐在一處觀潮的涼亭裡,聽著濤聲拍岸,啃著這簡直不能被稱作食物的食物。
他心底不禁湧起了一抹深深的虧欠。
「下次還是在家裡吃吧,我自己煮比較乾淨,也好吃一點。」她嫣然笑道。
但儘管如此,和他一同坐在這晚風徐徐、浪潮濤濤的亭子裡,就著月色,實在是浪漫到不行啊!
她咪咪笑著,興致高昂地再啃了一口那老皮老肉的干烤雞腿。
有他在身邊,就算是化石,吃起來也有幸福甜蜜好滋味呢!
「妳做的菜的確還不錯。」他承認。
「可惜你太忙了,我不能常常送便當去給你吃。」她的笑容有一絲黯淡。
季磬眸光銳利,沒有錯過她的黯然,心底微微一震。「這就是妳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吧?」
她猛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我不笨。」他語氣溫和地說:「但妳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流眼淚?」
不過就是讓她別再做便當、送便當了,既可以保持他倆之間安全的距離,又可以讓她每天閒一點,這樣不好嗎?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嗎?她無言以對。
胸口隱隱約約刺痛著,酸酸苦苦的濁氣不斷在心頭瀰漫釋放開來。
同屋不同心,同歌不同調,如果他們之間的感覺差異是那麼樣地大,她該如何拉近這太陽與月亮之間遙遠的距離?
「我害怕你很討厭我。」含笑又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便當裡的飯粒。「其實我不應該這樣想的,因為我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沒有理由要你向我保證什麼,你討不討厭我,也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
如果他對她的感覺,還不像她對他的那樣,那麼這個時候說「討厭」或「喜歡」,對他來講應該是件很荒謬無聊的事吧?
她一直想要讓他開心,卻忘了他並沒有義務被她逗開心啊。
「難道妳不認為我們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好點嗎?」他專注凝視著她,胸口煩悶難禁,卻什麼也不能做。「我不想傷害妳。」
他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更不希望這一切超出他掌控的範圍。
三次的吻,已經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棘手而糾結難解,他不想再加速情況的惡化。
她呆呆地盯著便當,沒有回答。
「含笑?」他有些急了。
「嗯,我沒事。」她勉強擠出一朵笑,「你說得對,保持距離比較好。」
「妳……真的這麼覺得嗎?」不知怎地,聽她這麼說他的心頭微微一痛。
「是啊。」含笑深吸一口氣,放下那再也難以下嚥的超商便當。「季院長,明天一早你還要去醫院忙呢,我們還是回去好了。」
季磬怔怔地看著她機械化收拾吃殘了的便當和飲料罐,看著她孤單蕭索的身影將垃圾丟進桶裡,心卻直直往下沉。
為什麼?
她能夠理解、同意彼此保持距離,為何他卻沒有感覺鬆口氣、好過一些?反而胸口像是沉甸甸地壓著某個教人喘不過氣來的重物。
「含笑。」
「嗯?」她側頭回望著他,美麗的杏眼怯然而落寞。
他胸口一熱,隨即狠狠地糾結成了一團,啞聲地問:「妳……不再說些什麼嗎?」
「要說什麼?」她凝望著他,語氣低柔。
他啞口無言。
但是說點什麼都好,至少讓他知道她並沒有受傷、難過,至少……讓他放心。
剎那間,季磬覺得自己真是個該死的自私的大混蛋!
「我們……」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柔聲道:「好吧,我們回去好好地休息,以後的事……待養足了精神再說吧。」
含笑微微一怔,若有所盼地望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對她其實也是有那麼一點……
她原本陷入沮喪的一顆心瞬間又活轉溫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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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含笑把頭埋入柔軟的羽毛枕頭裡,小臉上掛著兩顆黑眼圈,卻一絲睡意也無。
他的房間就在隔壁,可惜隔音效果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她根本無從偷聽他是否像她那樣輾轉反側?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一心一意想成為先生娘,一頭熱地向前衝,應該是雷打不閃、雨淋不退的呀!
可是為何此刻她一顆心上上下下、恙恙否忍,在希望與失望中徘徊,在快樂與苦惱中掙扎?
一忽兒喜,一忽兒憂,她自己都快被搞得頭暈腦脹了。
陸含笑,不管三七二十一,妳就是把他霸王硬上弓、設計下去,就對了嘛!
可是她心底又有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妳真的想要把幸福和愛情建立在欺騙與謊言中嗎?難道妳不想要讓他真正的愛上妳,主動向妳求婚嗎?
「我想啊,我是啊,我現在也正在這麼做呀。」她把臉埋在枕頭中,呻吟了起來,自我辯解。「我會讓他不知不覺的愛上我,我不是正在努力了嗎?」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好矛盾、好痛苦呢?
她放大假的良心又回來糾纏、提醒著她,她應該尊重季磬的決定,不應該在答應他要保持距離的當兒,其實是一肚子壞水,隨時準備把他拐到手,根本把他的意願當放屁。
「可是我真的很想嫁給他呀。」她猛地坐了起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含笑推開被子,赤著腳緩緩下床,在靛藍色微微發亮、曙光將臨的天色中,她悄然無聲地裸足踩在冰涼的淺珍珠綠色地磚上,走到緊鄰著他臥房的那一面牆。
然後,緩緩坐了下來,將背緊貼近著最靠近他的地方,想像著他在那頭的呼吸,感覺著他在那頭的心跳聲。
兩心,可有默契相應合?是否跳著相同的頻律,「通著相同的節拍?
他……是否也如同她一樣,正想著她?
第八章
「含笑?」
季磬輕敲兩下門,煩躁不安地等待著房門的開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