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了件薄衫,沈倚帆悄悄地走出房間來到大廳的鋼琴前。
隨著她的步伐,韓赤裸著上身走了過來,並肩站在她身旁——嗅著她沐浴後的髮香,「還是不習慣這時候睡,嗯?」
她勾起醉人的微笑,撫上他下顎初生的胡碴,「怎麼不多睡點?」
韓和她是不同的,她習慣了日夜顛倒,而他向來都是朝九晚五規律的過著屬於他的生活。
「我好像也習慣了你的生活方式。」他想了想,這些日子來,他的生理時鐘的確有了變化。
將椅上的位子空出大半,讓他並身和自己同坐一起,執起他細長的手掌,她把玩著。
「知道嗎?你有一雙很適合彈琴的手,如果你會彈琴的話,恐怕會讓許多女孩心碎。」他手指甚是修長,潔淨無垢的指甲修剪得整齊,中指上的手繭看得出是常常批閱卷宗造成。
「你確定是心碎而不是讓她們嚇得四處竄逃?」看著與她交纏的手指,他好笑的問。
沈倚帆笑著靠在韓的胸前,「我說了,那是指你會彈的話。」
「既然如此,你願意當我第一位聽眾嗎?一位韓首次公開演奏的嘉賓?」忽地,他正色道。
「你確定要這麼做?」她有些懷疑他一時興起的念頭。
「凡事都有第一次,現在就看你有沒有勇氣接受我的魔音傳腦。」
韓深吸口氣,雙手摩拳擦掌的樣子看來像是要去打架!不像是要彈琴。
沈倚帆笑容裡夾帶無奈的笑意,等著看他胡鬧,然而當他指尖滑過琴鍵時,她的笑容產生了變化,她屏住呼吸,兩眼直愣愣的盯著他。
他偶爾投以個微笑,又專心的回到琴鍵上。初學者是該如此,也無法分心,再者,他也不想破壞她最愛的曲子「藍色多瑙河幻想曲」……
曲到未了,琴聲驟停,室內又恢復了原先的寧靜,惟有溺娘的餘音在他們心中迴盪。
「我不知道你會彈琴。」凝視著他,她激動的情緒仍無法平復。
韓笑著說:「我當然不會,是臨時惡補的。」
「為什麼突然想學琴?」
「不知道,或許因為想彈給你聽。」
既然他這陣子奇怪的事做了不少,相信也不在乎多添這樁才是。
航運鉅子搖身一變改行當鋼琴師?這話若傳回香港的那棟宅院,他老頭不氣到跳腳才是奇聞。
乍間他彈出「藍色多瑙河幻想曲」已讓她感動得無以復加,而今又聽見他這麼說,更是讓她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應聲滑落。
「怎麼了,真的彈得這麼糟糕?」拭去她臉上的淚,韓低頭急忙的問。
她微笑的搖頭,淚水卻落得更凶,伸手胡亂擦拭著,「很好聽……是我聽過最動人的……」
他鬆了口氣,臉上儘是被她打敗的神情。
「你這說法肯定讓李斯特、貝多芬再死一次——氣死的。」卸下平日冷峻的臉孔,韓顯得孩子氣。
撫過她的發,他又問:「有沒有聽過四手聯彈?」
兩人相視微笑,不久,悠揚的、輕快的「藍色多瑙河幻想曲」再次響起,四手的諧調奏出清晨裡最美的和弦。
曲終時,他倆對望凝視,會心的笑吻……
沈倚帆怎麼也想不到徐子婷會提前回國,甚至還找上了她。
當她開門對上她美麗的眸子,陡升的心虛讓她怔忡半晌,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是該感到心虛的,再怎麼說,她也是韓的未婚妻,自己與韓發生了親密的關係,犯下了世人眼中不容許的錯誤,她也該對她感到愧疚。
「我們又見面了。」臉上帶著笑容,徐子婷首先打破沉默。「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
驚覺自己的失態,沈倚帆連忙請她入內。
走進屋內,徐子婷理所當然的巡視一番,直到目光落在她身上,「果然是個金屋藏嬌的好地方。」
「呃,不!我想你是有些誤會了,這是方怡的家,我是韓暫時請來看房子的,等過兩天屋子弄好就會離開。你千萬別胡亂猜,他對你很專一的,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你在緊張什麼,我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徐子婷嗤笑一聲,「況且我也知道韓很愛我,不可能做出傷害我的事,這點從他不顧自己生命救了我就很明白了,對嗎?」
「是啊!」她點點頭,附和道。
早在一開始就注定了她與韓是不可能的,他的選擇始終是方怡。
「韓救了我,而你救了他……聽說,你在那場車禍中失去子宮,你有告訴他嗎?」這趟她會提前回國,為的就是得知他倆又走在一塊。
對於愛情她向來沒有安全感,所以她始終派人監視著他以及相關的人,當她知道沈倚帆在當年那場車禍中失去育孕能力而又和韓碰面時,她不安的因子讓她再也無法待在巴黎,立刻直奔回台灣。
「不,我沒有告訴他。」之所以會再次與他有交集,只為了隱瞞這個秘密,而今也證明她做到了,那日的韓相信了她的謊言……
「你不想讓他對你有所愧疚?」
「他本來就不應該對我感到愧疚,事情的關鍵並不在他,是我決定了自己的命運。」她決定替他擋下,就該自己承受所有的苦痛。
徐子婷沒見過像她這麼笨的女人,笨到連為自己爭取都不會。
她原以為有那樣的母親,女兒應該也差不多才是,然而沈倚帆的一再退讓卻讓她發現這母女倆竟有如此大的差距。
愛情本是自私的,從她父親不顧一切的拋下她們母女就能得知。對敵人仁慈,就等於是對自己殘忍,雖然她的恨意逐漸退去,但並不等於她會放棄韓……只因為她也在不知覺中愛上了他。
「知道我為什麼會提前回來?」稍稍放下心中大石,徐子婷問道。
沈倚帆搖搖頭,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有了韓的孩子。」她露出幸福的微笑,儘管只是憑空捏造,她也要自己詮釋得像個幸福的母親。「我相信韓一定會很高興的,他曾經說過要陪著我迎接第一個孩子的來臨,所以,我回來了,為了我和他的第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