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在呢喃,雖說是句再平凡不過的話語,卻將她心中一池平靜的湖水,撥撩起一陣漣漪。這莫名的波動讓她害怕,她不自在的將手自他掌中抽離,怯怯地不敢直視他猶如深潭的眸子,生怕自己會一不小心的在那湛黑的眸子中迷失自己。
邵仲樞感覺到她心中的悸動,對他來說,他又何嘗不是有這般和她相同的感觸呢!只是這感覺對他而言太陌生了,同時也讓他措手不及。
「我真那麼惹人厭!」為了化解這似有若無的情悻在周圍流動著,他故作可憐的扁著嘴。
她順勢睜大眼睛佯裝不敢置信的模樣,「沒人告訴過你?」
「是啊!你是第一個。」這會兒他語氣更加委屈了,盼望能讓她心生點罪惡感,外加一點的同情心。
「放心吧!」她展開笑顏安慰性的拍拍他肩膀。「從今天起會有更多的。」
「謝了!」他故意沒好氣的吹鬍子瞪眼。
她落落大方的抬起手,「小小恩惠,不需言謝。」
兩人相視一眼,不禁放聲大笑,清脆的笑聲伴著夜風飄送著,他倆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此刻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分,任憑笑聲淹沒自己的道德良知。
感到夜風漸大,邵仲樞止住笑聲,體貼的提醒說:「晚了,趕緊上去休息。欠我的水下次再連本帶利討回。」
他幫她將車子牽進公寓內,道了晚安,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階梯,才放心的走到車旁發動引擎。
他不知她住哪層樓,但見著八樓的違章建築亮起燈火,他知道,就是那了。雖說是個殘舊不堪的違建,外觀上樸實的不起眼,不過它的內部一定格外溫暖、舒適,因為……住在那的人點綴了它,其他的一切,也沒來得那麼重要了。
滿意的揚起嘴角,他坐上車催著油門緩緩的離開。
這一晚,他駛離能見著她的地方,卻也悄悄地駛進了駱雨秋的心房……
第五章
廚房內,駱雨秋直愣愣的盯著蹲在碗筷堆前的人已有好半晌了。
天哪!這人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接連幾天沒頭沒腦的闖進來,擅自作主把她的工作搶走,硬是搬了張椅子要她呆坐在上頭,好像她是這兒的老闆……
不,是比老闆還大牌,老闆至少還要招呼客人、張羅生意,而她卻像個廢人坐在這喝水、發呆,就差沒蹺起二郎腿看報紙。
他到底是太閒了,還是怎麼地?從沒看過一個人面對一堆油膩的鍋碗瓢盆,還能如此的興奮不已,像是中了統一發票的頭獎。
邵仲樞吹了聲回哨,在剛洗淨的盤子上嗾了一記響吻,臉上的神情儘是得意與驕傲。
「想不到我還挺有天份的,看看,一個個都是這麼光亮潔淨,讓人無從挑剔。」忍不住地,他又呶了一記。
「少年耶!你要倫家都粗你的口水喔?皺樣不行啦!」歐巴桑笑嘻嘻的轉過頭瞧駱雨秋。「阿秋,你皺個男朋友不錯吶!心疼你的鎖還來幫你洗碗,無親像阮厝的死老猴。」
駱雨秋連頭帶手的搖擺,連忙否認,「阿姨,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啦!」
「賣擱假啊,偶粗的圓,比你粗的換還多,還想瞞偶?」歐巴桑曖昧的朝邵仲樞笑了笑。
邵仲樞也高興得對歐巴桑擠眉弄眼,像是暗示她別明講,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免得讓駱雨秋不好意思。
這傢伙倒好,不幫忙就算了,反倒還加油添醋的讓事情更曖昧不清,真是豈有此理!
「你到底是來和我搶飯碗,還是故意瞎攪和,想害我被炒魷魚?」她沒好氣的賞他一記衛生眼。
「阿姨不是替我說了嗎?我這麼做是心疼你的手啊!」他略微受傷的搖頭歎息。「唉!連阿姨都看出來了,為什麼你就是不懂我的心呢?」
駱雨秋怒氣沖沖的走到他面前,「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這人實在很無聊?」
「你說呢?」他一如往常的咧嘴微笑。
他發現自己對她的興趣真是愈來愈高了。她隨意的一個微笑或是惱怒的噴罵,無不牽動他的思緒,吸引著他。他是渴望她的,雖然至今他還尚未分辨出這份渴望是來自肉體,抑或是心靈上的契合,但他確定自己是要她的。
又是這種無賴的嘴臉,又是這種避開問題的反問方式,她真不知自己還有什麼方法能將他趕走。對他好言相向,他得寸進尺;對他口出惡言,他不以為意,最後反倒是自己憋得一肚子的悶氣,她這到底是招誰惹誰啦!
「無聊!」想想她也只能來個相應不理了。彎身抱起地上洗淨的碗盤,她頭也不回的向碗櫃走去。
匆促的腳步使她沒看清地上的一攤水,當下一腳便已踏了上去。霎時,只見碗盤形成弧度先行被拋落地上,她也失去重心的向後倒下……
眼見她的身子即將往地面上破碎的盤子倒下,邵仲樞連忙衝上前。
他抱著她削瘦的身子,卻也無可避免的向後倒去,加上她的重量,使得不少玻璃碎片直接扎進他的背後。
血液泊汨地從邵仲樞的背後滲透出,地上原有的一攤水漸漸地被他的血渲染開來,令人看來格外怵目驚心。
駱雨秋感覺背部傳來的不是冰冷刺痛的玻璃碎片,而是溫暖厚實的胸膛。
她猛地回頭望見他強忍痛楚的悶哼出聲,地上的血水讓她一時驚愣住,勾起她母親自殺時的情景。刺鼻的血腥味令她腹間一陣翻攪,鮮紅的色澤讓她幾度差點為之暈厥,全身忍不住的宣打顫,她眼神空洞得失去焦距,死命咬著的下唇早已滲出血絲。
邵仲樞誤以為她是被自己的模樣嚇著,勉強抬起手撫摸她的臉頰,「別怕……我沒事……」他強露出一抹想令她心安的微笑。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貼近自己的臉,不斷搖頭重複。「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一個……不要……」
明知自己不宜亂動,但聽見她哽咽的話語令他更是心痛,他不顧背部的疼痛,硬是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