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羽沒事就好。」單書年率先開口,對著眾人說道:「既然這樣,大家就先回去休息一下,早上再來吧。這兒有單煦和護士照顧著。羿羽不會有事的。」
他朝眾人使了個眼色。所有人立刻會意地轉身離開。幾分鐘之後,走廊裡只剩下單煦和童重堯,兩人之間彌浸著一陣壓抑的沉默。
「是我們該談談的時候了,不是嗎?」終於,童重堯出聲打破沉靜。
單煦沒有回答。是的,也該是他和童重堯面對面、把話談開來的時候了。
到了醫院外的草坪上,有好一會兒沒有人開口,四周靜得只有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單煦站離童重堯幾步之遙,將雙手斜插進口袋裡,等著他先開口說話。
「我知道你恨我。」深吸了一口氣後,童重堯緩緩地道:「因為恨我,所以你買下了我們童家祖傳的事業,這是我童重堯的能力不夠,我不怪你。你用我的病威脅羿羽答應你的條件來羞辱我,我也無力阻止;但是你逼羿羽嫁給你,卻讓她受到這麼大的傷害,這一點,你要如何向我交代?」
「我從未想過要傷害她。」他過了半晌才啞聲解釋。
「或許,但羿羽卻因為愛你而受苦。」見他微微一怔,童重堯沉穩地說:「是的,她愛你,我想你也明白這一點。如果你娶她的原因只是為了孩子,那麼現在,這樁婚姻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單煦喉結滾動,感覺胸腔一陣抽緊。不,他無法忍受羿羽離開他的想法。為何他一直不能坦白對自己承認?他逼羿羽嫁給他的原因不止是為了孩子、不是為了其他理由,而是因為他愛她。
他愛她。也許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然而他卻用了最卑劣的手段去得到她!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直到看見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他才猛然驚覺,一旦失去了她,他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
「即使你娶了羿羽,我知道你心裡仍有個難解的結,你始終無法忘掉當年我離開你的母親,對不對?」見他默然不語,童重堯平靜地接下去道:「你母親已經過世了,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但我只告訴你一句。我對佩宜是真心誠意的,但是她的愛太沉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
「如果你知道她在離開你之後會那樣殘害自己,你還會離開她嗎?」
「我不知道。」童重堯過了片刻才回答,他抬起眼望向_天空。「我後來知道佩宜離開了台灣,但我沒有她的消息,你外公也是找了許多年之後才知道你們的下落。或許你會以為我是因為別的女人才離開佩宜,但是你錯了。
「我是在離開佩宜之後才認識羿羽的母親。她是個很溫柔、很賢淑的女人,她對我而言有如涓涓細流,讓我覺得踏實、覺得心裡有了歸屬感,而那是你母親無法給我的。
「愛可以有許多種,就像買鞋,每個人都想找一雙最美、最昂貴的鞋子,但是到最後你會發現,你所需要的還是一雙合腳的鞋,路才能走得長久。或許這是我當年會決定取消婚約的原因,只是我沒想到你母親會……」
他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面對單煦,神情嚴肅地接了下去,「聽著,單煦。如果我活著仍然令你無法消氣,你儘管衝著我來。我已經是個半身不遂的廢人,再活也沒幾年了,但羿羽還這麼年輕,她是你的妻子,你何苦一再傷害她、讓她捲入我們的戰爭之中?這件事總要有個了結啊。」
再深深地看他一眼,童重堯推著輪椅離開了。
直到童重堯離開後許久,單煦仍舊站在原地,反覆思索著方纔的一番對話。是的,他的確狠狠報復了童重堯,奪取了他所想要的一切,然而他得到了什麼?長久壓抑的憤恨不但沒有獲得任何舒解,反面是更多的痛苦,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有好半晌,他就這麼靜靜地佇立著,直到一個試探性的聲音響起。「單煦?」他回過頭去,看見聞中瑞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中瑞,他暫且將滿腔熱焰座下。他相信中瑞應該在旁邊站了好一陣子,也聽到了他和童重堯的全部對話;但中瑞並未對此多做評論。或許是了解說了也沒用,如果他仍無法放下,再多的話也是枉然。
「羿羽還好吧?」聞中瑞問道。
「她沒事了,只是需要好好調養。」單煦深吸了口氣,表情恢復冷靜。「我要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那個計程車司機怎麼說?」
聞中瑞的表情轉為嚴正。「我問了那位計程車司機,他說是一個女人把羿羽推到馬路上去的,他看得很清楚。」
單煦倏地咪起眼。「會是誰?」
「除了你前未婚妻之外,還會有誰?」他皺著眉頭。「公司的總機小姐說羿羽接到一通電話後就出去了,是個女人打的;而聽那位計程車司機的描述,那個女人的打扮十分時髦搶眼,如果我沒料錯的話。應該就是君儀。」
「君儀為什麼要這麼做?」
「誰知道?」聞中瑞攤了攤手。「或許她認為只要沒有羿羽,你就會回到她身邊吧。依我看,這件事最好也找鄧弘旭來問問,他最近和君儀打得火熱,或許會知道一些蛛絲馬跡。」
「嗯。」單煦抿超薄唇,眼裡罩上寒光。事情真相如何,恐怕得和君儀當面對質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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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傅君儀預料到單煦會來找她。但是也沒料到會這麼快。離童羿羽住院才僅僅三天,他居然便主動約她到這家高級法國餐廳來一起晚餐。顯然是迫不及待想和她破鏡重圓了。
當傅君儀看著單煦在她對面坐下對,忍不住感到心花怒放。
「羿羽還好吧,單煦?」即使心裡巴不得童羿羽跌斷手腳,她還是裝出一副關懷的口吻。「我聽說了之後一直好擔心她呢。她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