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妳。」他聳聳肩,彈熄香煙,扔了煙蒂。
幾乎是反射性動作,小君立刻蹲下撿起煙蒂,轉身,拿去垃圾桶扔。
他看了笑出來。「不會吧,這麼乖?」
「亂丟垃圾不大好。」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覷著她。「煙是煙草做的,又不是垃圾。扔在泥土還可以當肥料,扔在垃圾桶反而不環保。」他唬爛,又拿出一根煙點上。
是這樣嗎?不用扔垃圾桶?小君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還是扔地上好了。」又跑去垃圾桶要撿回煙蒂。
見鬼了!黎祖馴叼著香煙,冷眼旁觀,覺得她可笑。
她從垃圾桶搜出所有煙蒂,走過來,蹲下,煙蒂通通放泥土上,還一根根用心排整齊。很細心地又拾起一根樹枝,刮起泥土,埋了煙蒂。嗯、埋起來,才美觀。
「黛玉葬花,妳葬煙蒂啊?」他哈哈大笑,笑得教小君覺得很糗。
一陣汽車呼嘯,寶藍色轎車煞在門外,一名頭好壯壯的青年,從車窗探頭出來喊。
「黎祖馴,走啦!忠孝東路塞死我了,你來開,快!」
黎祖馴拽起浪板就走,忽想到什麼,回頭,笑望她。「喂,好學生,要不要去衝浪?」
「啊?」小君呆住。
「去不去?」又問一次。
她不敢。「可是……可是我要上鋼琴課,而且……」而且跟你不熟。
「算了,這種天氣,妳還是待在冷氣房彈鋼琴。看妳瘦巴巴的,跟去衝浪搞不好會中暑。」
好友催促。「喂、走了啦∼∼」
黎祖馴將浪板安到車頂,坐入車內,踩下油門,突然她奔過來。
小君站在車窗旁。「我想去。」她好奇,關於衝浪、關於他這個人,是頭一回有冒險的衝動。
「妳要去啊?」黎祖馴的朋友,張天寶問:「浪板呢?會衝浪嗎?」
小君搖頭。
張天寶瞪祖馴。「×!這時候還想把妹啊?我們是要去練習欸……」準備參加墾丁的衝浪比賽。
黎祖馴對江小君一笑,揶揄道:「小朋友,我隨便問問,妳還真的要跟啊?妳還是乖乖等老師回來喔,掰∼∼」
車子駛遠,小君還怔在路旁。他不見了,一陣失落感湧上心頭。可惡,被耍了,但為什麼不生氣?還希望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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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黎珊珊隨後趕到,跟音樂協會的朋友,討論下半年演奏計劃,耽誤了上課時間。鋼琴課結束,她留小君吃點心。歐巴桑準備下午茶,全套英式茶具,黎珊珊拿出一迭資料給小君。
「這些拿回去給妳媽媽看。」
是歐洲幾個著名的音樂學院,小君的母親江天雲也是鋼琴名家,很用心栽培女兒。江小君被譽為音樂神童,獲獎無數,十七歲就能熟背巴赫「平均律」,江天雲要女兒放棄保送師大的資格,打算送她出國留學。在江天雲跟黎珊珊的計劃下,小君現在每天練六小時鋼琴,上課,參加音樂比賽,補習德英兩國語言,這都為了入學順利。
生活充實忙碌,但江小君臉上的那對大眼睛,沒有少女該有的活力。
將資料收入袋裡,小君說:「老師,我今天碰到妳弟弟。」
黎珊珊臉色一變。「黎祖馴?他……有沒有騷擾妳?」
騷擾?小君愣住。「沒有啊。」
「是嗎?」黎珊珊問:「他有跟妳說話嗎?」
「只有聊一下。」
「我就知道,除了搭訕女孩子,他還會什麼?」她冷笑。「下次看見,別理他。」
「為什麼?」
「告訴我,妳對他有什麼看法?」黎珊珊目光一凜,盯著小君。
「……」像被看穿心思,小君下意識迴避老師的視線。
黎珊珊又問:「是不是覺得他很帥?很酷?有趣?很迷人?」
「我沒這樣說……」粉臉脹得通紅,為什麼凶她?老師好反常。
「怎麼?被老師說中了?是不是喜歡他啊?」
「我們只聊了一下。」
黎珊珊口氣輕蔑地說:「他說他是我弟?不要臉。他不是,那個人是我爸跟外面的女人生的,妳不用理他,下次遇到,把他當隱形人,老師是怕妳被壞人騙,所以提醒妳,離他越遠越好。」說完,還恨恨補上一句:「他是敗類。」
「可是我覺得他不像啊……」
黎珊珊怒道:「不像?高中跟幫派混差點退學,念三流大學,交的女朋友數都數不清,私生活亂得不得了,還搞過學運,差點畢不了業,他不壞?全天下都好人了。」
小君噤聲。在一向安分守己的她聽來,黎祖馴活得可真精彩。沒想到黎珊珊苦口婆心的一番告誡,竟造成反效果。越禁止小君接近黎祖馴,越說他壞,完蛋,小君對他就有更多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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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染黃沙灘,海鷗半空中盤旋,帶鹹味的海風,徐徐吹在臉上,聽著浪拍沙灘的聲響,懶洋洋地非常舒服。沖完浪,他們躺在沙灘上,浪板撇在一旁。
黎祖馴嘴上叼煙,雙手枕在腦後。「浪點超差的,還不如找女人『尬』。」
「本來就是秋冬才有猛浪。」瞟黎祖馴一眼,張天寶問:「這次比賽有把握嗎?我這幾天超緊張,都睡不著。」每次都是祖馴拿冠軍,他總是拿亞軍。
「無所謂啦,就玩玩,緊張個屁。」這也失眠?可笑。
「上次要不是故意讓你,我他媽的早就把獎盃搬回家。」
「讓我?不知道是誰前一晚跟美眉喝茫了。」
「跟你說,我這次絕對不能丟臉,我爸公司組了十人加油小組,要來看我比賽,沒拿第一我他媽的糗大。」
黎祖馴瞟他一眼。「這樣吧——」他摟住天寶,咧嘴笑。「如果下水的每個都超厲害,我就想辦法尬第一。」
「如果都滿『鳥』的呢?」
「如果都跟你一樣鳥,我就比你更鳥,讓你拿第一,怎樣?」
「欸欸欸話不是這樣說,我沒這意思喔。沒關係,你儘管沖,大膽地衝!」講是這樣講啦,但真的挺想拿第一。